然而,就如任何人都无法真正控制他人一样,孟确并没有如华阳所希望那样不说,反而是朝他淡淡一笑:“是啊,可我一千一百多年前,就跟您说了第二个愿望,您听后又是怎么对我的呢?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您……可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算了吧,我们放过彼此不好吗?”
华阳仙君用禁制术法强迫自己留下,尤其是他们中间还夹着个紫御神君,说出去不光是丢华阳的人,孟确自己也觉得尴尬。毕竟在外人看来,自己是做替身做到愿意为对方去死的地步了啊……
就算事后禁制解除,头脑清醒后,孟确想过要找华阳仙君算账,可真清醒后,他当然也知道自己打不过华阳,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只想当当年的事没发生过。
如今又过去那么多年,听着这千年来,无数凡人口口相传,华阳仙君为紫御神君做的事。
孟确只能暗自庆幸,自己在三个人的故事里没有姓名,否则他还得改名换姓,才能避免进一步的尬到自己。
当初孟确乍一听闻盛淮景死讯,又得知华阳仙君才是盛淮景正身的时候,的确是犯过傻,做了错事,错认了人。可他都为这事赔上了一条性命,难道还不够了结这事吗?
孟确实在不明白,华阳仙君为什么要跟他反复提起当年的事……
听着孟确的话,华阳仙君只觉千年前那钝刀割肉,反反复复地感受疼痛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那时他得知孟确死讯,疯魔过、崩溃过,甚至痛苦得想要把孟确从自己记忆中剜除。
然而在这念头起来的时候,他就将曾经下给孟确的禁制下给了自己,他不愿意自己在发疯时候忘记小确,他必须记得小确……
这千年来,他但凡有一丝逃避情绪,就会被禁制折磨神魂。
作用于神魂的禁制,从无一颗停歇,遭受痛苦的时候华阳仙君,却会升起一丝诡异的快|感——禁制永远不会停,自己也永远不会忘记小确。
此刻的华阳仙君,贪婪地看着孟确,仿佛这样才能弥补千年来的缺憾。可也只有他自己清楚,孟确所有想要和他撇清关系的话,都让他痛苦万分。
“小确,我以为你死了……这么多年来,我都在找复活转生的方法,想要重新见到你……”
华阳仙君他欲要说出自己的努力,以图博得孟确一丝丝怜悯。
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华阳仙君,找遍了三界六道,甚至今天这断臂的狼狈,也都是为了再次和孟确重逢……哪怕断臂也并未有什么实质性作用,只是让他再一次搞砸了复活孟确的机会。
可话到嘴边,华阳仙君又觉得自己很无耻。
这是在做什么,卖惨博同情吗?小确那么善良,如果听了自己的努力,说不定会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华阳仙君为自己的奢望而兴奋,但孟确的话却犹如当头一瓢冷水泼了下来,孟确问他:“您找那复活转生的术法,不是为了紫御神君吗?”
华阳仙君想要解释,可孟确果断地打断了他插话的想法,他说:“不必多说什么了,不论是为什么,我都不想知道了。前世的我都死了,现在我有心上人,我们正要拜堂,你可以离开了吗?”
华阳仙君心中早就猜到孟确牵着的那位“新娘”,大约是孟确在凡间相识的心上人,可他不愿意承认孟确已经放下过去,另觅良人。
此时亲耳听见,华阳仙君痛苦得心如刀绞,意似油煎,他不愿相信。
他一个字都不想相信。
哪怕孟确不愿记得自己,可孟确怎么能放下盛淮景呢?华阳仙君嘴里呢喃着“不会,不是”,神情癫狂疯魔,欲要上前看看,那孟确打算成婚的人是谁,却没想到孟确察觉到他的动作,更是把身后之人藏得严严实实:“仙君大人!我此时还敬您是上界大能,望您自重一些……”
“我,我只是想看看他是谁……”华阳仙君像是犯了错被斥责的孩童,痴儿般呓语,局促到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摆放。
“仙君大人,当年我贪恋痴迷皮相,是我的错,可我都为你死过一回了,这还不够还您的恩情吗?”孟确实在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到今天的地步。
坦然承认自己的错误后,他反到觉得松了口气。甚至觉得自己在修行一道上,心境又有所提升,若不是时机不对,原地打坐感悟一番必能将修为也提上去……
孟确还在遗憾修为之事,华阳仙君听见“死”字,脸上的表情已然失控,完全崩不住了。可他又记得面前的人是孟确,是他朝思暮想千年的心上人,故而竭力控制自己,不许自己胡乱发疯发癫……
华阳仙君面容扭曲,配上他今日灰头土脸的血腥气,不像上九天的大能,反倒像起了阿鼻地狱里的修罗。
孟确皱着眉,转头看了看厅堂之内,那个跌坐在地上,不知有没有被上界大能威压震昏的无极道长。
这位道长说起来也算是有真材实料的修仙之人,看似只是个保养不错的几十岁的道人,实则已经上百岁。只不过他委实贪恋黄白之物,故而早早离开门派,自立门派成立了太玄宫。门下弟子也多少被他教导过术法,比起乡野道士来,算得上“名门正派”了。
可也正因为是名门正派,故而他更能感应到突然闯入的华阳仙君来历不凡,当他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动摇分毫的时候,就意识到事情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