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结为道侣时候,宴请宾客办得隆重,众仙还猜过,说不定是仙君动了凡心,在下界处出真爱什么的。
可日子久了,仙君待那下界小妖,也无甚特殊。
甚至原本只是小范围知晓,那道侣和早已仙逝的紫御神君长得极像这事,也逐渐成了仙界公开的秘密。
两人既没有如话本子里所说那样,从此君王不早朝,也没有流传出多少两人相处的趣事。
那道侣修为低微,百年无寸进,若不是有心探知,近些年飞升的下等仙人,甚至都不知道华阳仙君有一位道侣。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近些日子,双方还隐隐有些不睦的表现——诸如去年青鸾山法会,都猜测是那道侣想不开,突然要砸紫御神君的道场出气,结果气没出道,还直接被仙君禁足了……
这也就导致,但凡听过孟确和华阳仙君的,都觉得华阳仙君心中,恐怕还是更惦念紫御神君一些。
可两人你情我愿的事,谁能说有什么不对呢?
……
仙界之内,天族禁地。
本该在青鸾山主持法会的华阳仙君,此刻端坐于一片咒术禁制当中,细细密密地符文如同蛊虫一般,不断钻入他的皮肤。隐藏在道袍之下的身体,正在不断往外冒出血液,低落的黑红液体汇聚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古怪法阵,又反噬到了华阳仙君身上……
华阳仙君沉默的望向虚空,一声不吭,紧咬牙关。唯有身体在不自觉颤抖,稍微泄露了一些,此刻的华阳仙君也并不轻松。
空旷的殿阁深处,隐隐传来沙沙声响,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在暗中窥探这一切的发生。令人不自觉地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不过这地方并不止华阳仙君,在他面前虚空浮坐的正是天族之主,在仙界被称作天帝的道人。
天帝手中正在掐诀,察觉到华阳仙君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天帝忍不住开口:“也不是我要求你往自己身上下这禁制,你别总盯着我……”
明明是折磨的酷刑,可华阳仙君沉默半晌后,精神还没恢复,便若在梦中呓语一样,对天帝说:“你开启封印的时间又久了……”
华阳仙君这么一提醒,天帝才回神惊觉异常。自打华阳仙君下凡历劫归来,灵气中沾染到属于魔界的魔气后,便来找自己设下禁制,防止魔气侵蚀自身。
虽然堂堂仙界大能,连这点魔气都清理不掉很古怪,但也只是举手之劳。天帝未曾多想,确认了华阳仙君不是魔界鬼祟假扮后,他便用上了天族抑制邪祟的圣物,帮华阳仙君压制。
刚开始效果很不错,十几年都未曾有过异状。
可这百年以来,魔气始终反反复复,不能根除。还有越来越强,发作的间隔也越来越短的趋势。甚至每次催动圣物,完全压制魔气的时间,也在变长,变困难……
到了近几年,甚至需要每年来加固一下。
这其中缘由,若说天帝完全不清楚,自然是假的。
即使华阳仙君没明说,天帝也能隐隐察觉到,根源就在孟确身上。
当然并不是说孟确他做了什么,而是华阳仙君他无端生出些痴心,又因着华阳仙君需修到无为忘情之境,两相撕扯之下,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八苦三悲占全,既是魔气放大了他的执念,也是这份执念也成了魔气生长的根基。
“我早说过,若是日日见他,我肯定会疯……”华阳仙君语调平静,一脸淡然地和天帝认真剖析:“最初,我只是想要看看他,后来又想他满心满眼都是我……他不想在仙界,不想同我一处,但我想着,十年,十年便放他离开,愿意去找那个凡人就去……不过是一抔黄土,还能做什么……”
说到最后,随着华阳仙君情绪失控,镌刻在他骨血之上的符文逐渐显露出来。
本就是感应魔气而生的符咒,在华阳仙君思索最大执念的时候,天族圣物拼命抽取天帝灵力,以图压制华阳仙君。可天帝修为实在不如华阳,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不堪重负地想停下阵法,免得被抽干灵力,成为仙界笑柄……
天帝脸色煞白,看上去竟然比华阳仙君这个受刑之人还要惨上几分。
早说过,不止是华阳仙君早说过,天帝他也想说,这些事他早就知道了!十年、十年又十年,如今百年过去,华阳仙君还是不愿意放孟确走——如果不是华阳仙君真的说过要保护孟确,放他走。天帝几乎要以为,他是打着那个主意,才把人留下的。
似是感应到天帝想法,华阳仙君陡然运转功法,发出一声轻笑,“即使没有玉皇剑,我也不会让仙界再受那时风波……如今,小确也在,我自是要护着他的……只要,只要他不离开我……他不会离开的,他爱我,敬我,说过他离不开我……”
说到最后,华阳仙君的喉咙仿佛撕裂,大声吼叫起来,他挣脱了一直压制自己的天族圣物,猛然站起身。
天帝被华阳仙君吓了一跳,他连连后退,想离看似马上要发疯的华阳仙君远一些。此刻情状,天帝不禁想到,若自己不是仙界神仙,没有凡人那些毛病,现在恐怕额上会忍不住冒出层层冷汗,仪态全失。
那些个凡人话本子里头,最喜欢描写这种情景——说不定下一刻自己就要身首异处了……
天帝忍住恐惧,连声劝道:“不会的,不会的……孟小友那么喜欢你,他怎么会舍得离开你,华阳,你冷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