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一手端着一个碗,一菜一饭,出了堂屋的门,石台窗檐下,林有余坐在竹椅里,闭着眼睛仰着头,手里依旧握着他那个从不离身的收音机,只不过没收听任何频道节目,就是攥在手里,粗粝的指尖一下下摩挲着机身,看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师娘将两个碗放在石台上,在老伴身边的马扎上坐了下来,瞥一眼,叹口气。
这收音机,还是很多年前,林晓用自己第一次给客人按摩赚来的钱,给林有余买的。
听见老伴儿叹气,老林师傅摩擦收音机的手指冷不丁顿住,好半晌,才低沉着语气问了一句:“没吃?还是不开门?”
师娘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想了想,眼角又有点湿:“你说……这孩子是犯了什么邪性……两天了,造孽呢啊……”
“不吃就不吃!”林有余怒声道:“饿死了我就当没养过他!”
“瞎说什么呢!”师娘一巴掌掴在林师傅的腿上,“那是我儿子!我养了快二十年了,除了没生过他,就和亲儿子一样,你不认他我还认呢,你不要儿子我要!饿死你我都不会饿死他!”
这一辈子按摩手艺超绝,却从未下过一次厨房的林师傅:“……”
“那你想怎么样?!”林有余愣怔几秒后,依旧余愠难消,“他这么犟着,摆明了就是逼咱俩心软,难道真由着他……跟、跟一个男的……胡闹!”
师娘用袖口擦了擦眼睛,酸楚道:“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想的……怎么这件事就这么轴呢?不明白……但是我心疼儿子,看他这样,我自己心里也难受啊……”
林有余:“难受你就闭眼别看!跟我似的当个睁眼瞎就不心疼了!”
师娘一听这话不干了,再次一巴掌拍来,在老林师傅胳膊上扇出“啪”的一声闷响:“你不心疼?!你不心疼天天坐儿子窗户根底下干啥呢?!攥着个破收音机也不听,盯梢似的在这守着谁呢,啊?!”
老林师傅:“……”
“我……”老林师傅一时词穷,姜还是老伴辣,一句话将他脸色憋得通红,好半晌,老林师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收音机……不破!”
师娘高贵冷艳地“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夕阳漫天,小院中一时间静得能听见拂过金桂花的细小风流声,老两口坐在儿子的房间的窗户檐下,许久无话。
过了好半天,师娘才用脚尖踢了踢老伴的鞋,轻声说:“你说……就他们俩这样,说什么要过一辈子……就和咱俩似的……真的假的啊……”
林有余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甭管真的假的,别说一辈子……俩男的,就是动了这个念头,旁人的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师娘慢慢地点了点头,过两秒,又轻轻摇头,轻而缓地说:“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是……就算不是俩男的,这么多年的闲话……晓儿听得还少吗?”
老林师傅搭在竹椅扶手上的手指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