眀珂失魂落魄地退了几步,半晌,才声如蚊蚋地问:“她……走之前,可还说什么?”
那男子又想了想,说:“啊,是浑唱了一折曲子吧——酒旋枯,桃花侧,太平幸得闲身在,清风满月还诗债。本是个懒散人,闲身跳出了红尘外,归去来。”
眀珂一字一字记在心上,翻来复去的品,这曲子干脆得,连他想骗自己也做不到,他仓促一笑:“居然没有一个字是留给我的,哈哈。”
他边笑边走,那笑声由低转尖,像是从深暗的海底冲上了云霄,只是上穷碧落下黄泉,都再找不到那一个人了。
眀珂忽而转头,对那男子说:“我真羡慕你。”
那面容与眀珂七分像的男子,对着眀珂的背影笑了,羡慕,他陪在那女子身边时,听她一声一声喊自己‘眀珂’,也曾想过——‘我真羡慕你’。
九重兴致好时,爱披一件素净的桃粉戏袍,拉着戏衣,唱一折折不见离殇的才子佳人,那时成精的铜锣戏鼓们,就跳起来欢呼着奔向对方,碰撞着、嬉闹着、绕着他们,奏纷乱的曲。
那是戏衣一生仅得的热闹。
九重曾说人生如戏,若你肯入戏,那么,你对着一件戏衣和对着你的爱人,是没有区别的。
又或者,这世间太多人,都不过是一件色彩斑斓的戏服,唱念做打热热闹闹一生,内里却只是苍白虚空的一片。
然而终有一日,她对着一直跟在身边的戏衣说:“眀珂,我本以为,在海中只能活几十天,太短,所以来凡间,想多等几十年,可是我却累了,我很想,再见一见你的脸。”
她把剩下的全部修为给了戏衣,给了他一个凡人的身份,给了他一张同眀珂七分像的脸。
九重在桃花树下拉着他飞舞好久,舞到再也站不起来,卷着一怀桃花扑进他怀里,荒腔走板的浑唱了折曲,闭了眼问:“桃花,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