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个季节的栾树没有什么可看的,但是院落里的粉蔷薇恣意生长,半棵栾树上都挂上了粉色小蔷薇,在风中飘飘摇摇。
许蔓跟上乔柚的脚步,一边小心不让自己的高跟鞋卡在石板缝隙里,一边四处张望:你什么时候买的房子?这里应该很贵的吧?
这房子在s市中心商业圈,却是少见的独门独院的别墅。不仅如此,别墅周围一圈街道几乎都是美术馆、书画院、私人工作室之类,文艺又安静,颇有几分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如果不是今天乔柚带着她东拐西绕进来,许蔓根本不知道s市市区这里居然有这样的地方。
乔柚摇摇头:这是我姑姑以前的房子,上个月爷爷把钥匙给了我。
许蔓想了想,试探着问:是你那位去世的姑姑吗?
乔柚的姑姑乔瑾是位动植物学家兼野生动物摄影师,经常带队去自然保护区科考、观察记录野生动物生存环境变化、帮助建立生态保护站......从前上高中时,许蔓经常会从自己这位闺蜜兼同桌的嘴里听到她姑姑的事,每每说起她的姑姑,乔柚总会满脸崇拜。
所以当后来大学时,乔柚背着相机装备跟着科考队踏入山林峡谷草原自然保护区,许蔓也并不惊讶。
倒是一年多前,乔柚的姑姑意外去世,乔柚消沉一阵子后,换了职业方向,成了一名和野生动物摄影师八竿子打不着边的时尚摄影师,让许蔓诧异了很久。
即便后来乔柚时尚摄影师做的出色,许蔓还是感觉到自己这位好友那种细微的无法言说的变化。所以,在问完这个问题她便后悔了,不由担忧地看向乔柚。
乔柚正在院子正中的老式洋楼前静静地站着,她好像并没有被许蔓那个问题影响,只是出神地望着面前这栋熟悉的建筑。
过了许久,她才低低叹了一声:是啊。
见乔柚情绪低落,许蔓没再说话,跟着乔柚进了屋。
外面看着没有感觉,进来后许蔓才发觉洋楼里面别有洞天:屋里这一层大概两百多平,因为几乎全部打通,所以一眼望去分外开阔。厨房、餐厅、客厅几个分区安排的清清爽爽,最南边是一面敞亮的落地门,只要站在屋内就能看见庭院中的满目绿色。
虽然已经久未有人居住,但是屋里并没有丝毫凌乱,东西都各就其位摆放的整整齐齐。
只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灰尘气在提醒着屋子的前主人已经离开很久了。
乔柚径直去开窗。
这里还是姑姑去世前的模样,爷爷给乔柚钥匙的时候,提了一句他们只来简单打扫过。现在,她一扫屋里摆设,一些久远的记忆悄悄爬上来,开窗的动作也慢了几分。
今天气温很高,乔柚怕热,随意的绑了个松松的丸子头,露出一段白净的颈项。
因为动作几缕碎发从发饰里滑出,她扶着窗框没去整理,只愣愣的盯着窗户出神,整个人透出几分迷离的失落。
许蔓看出乔柚的失神,丢下包快步上前帮乔柚开窗子,岔开话题:
你准备用哪里做宠物照相馆?
这个房子的地下原来就是摄影棚,我重新装修,再更新一下设备就能开张了。
许蔓想了想又道:这里虽然位置特殊,但是你也应该不缺客源。
嗯。乔柚说着视线落向一旁的楼梯,其实缺也没关系,我本来就想休
乔柚说到一半停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空气中的灰尘落到眼睛里,她突然揉揉眼睛,转身走向楼梯,但是她并没有去地下室,而是快步上楼。
二楼最南边有两个房间,最靠着楼梯那间就是姑姑乔瑾的工作室。
乔柚顺着记忆走到房间前,但在这扇熟悉的门前她却犹豫着没有推。
以前乔柚只要有空就会过来找乔瑾,看她拍照整理资料,听她说野生动物摄影的事情,经常一呆就是一下午。
此时乔柚站在门前甚至有种错觉,只要推门进去,姑姑仍会坐在那里。
她会从资料上移开视线,扶一扶眼镜,笑着招呼乔柚:
柚柚,你来了啊?
记忆里的温柔声音像是钥匙一般,乔柚下意识的推开门。
房间里和楼下一样依然维持着原主人使用时的模样。
空荡荡工作桌上电脑还在原来的位置,电脑旁还有一本摊开的笔记本。
乔柚慢慢走到桌前,拿起本子。
纸张上铺着细密的薄灰,她下意识地拂去灰尘,纸面浮出几道或深或浅的痕迹。她抿了抿唇,手上的动作快了几分,像是这样就可以强制清除心底那种惆怅又无处释放的情绪。
灰尘抹尽,纸上的图案清晰。
那是一组植物摄影分镜草稿,画的是高原濒危花卉绿绒蒿。
只寥寥几笔线条就可以看出构图的精巧。
乔瑾经常会帮研究所拍摄一些科普图鉴的照片,为了记录动植物的形态特征,这些照片往往在摄影技法上和艺术摄影有些差别,但是乔瑾对自己要求很高,一直在努力寻找两者最优的平衡,所以空闲时间总会画上一些分镜尝试。
乔柚看了许久。
最终,她还是沉默地将本子放回原处,推开一旁的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