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琳膝盖一软,跪倒在地,骨头全是麻麻地没有任何知觉。
“哥..”
“辛航...”
她跪在他的跟前,手臂来来去去地发抖,然后抓了一把黏糊的肠子往他肚子里塞。
段辛航似乎没有痛觉,眨了眨眼睛,有一滴眼泪滑下来。
这滴眼泪还未流到尽头,他的瞳孔已然放大,微弱的鼻息彻底消失。
“哥...别..不要..”
满是鲜血的双手要去摸他的脸,被一股大力挡开,几个骤然出现的警察将她架出了案发现场。
有人上前开始拉警戒线,四面竟然已经停满了警车,她拼命地推身前的人,嘶吼地痛叫:“赶紧叫救护啊,赶快啊!他还有气,他没死!”
凄厉的声音划破了夜空,但是很快被更大的嘈杂声给掩了过去。
警车的鸣笛,着制服的警察给地上的男人盖上白布,几个人把尸体抬上担架。在场不光有警察,还有着靛蓝色军装的部队,他们阻隔着越来越多的看热闹人群。
曼琳整个人灰扑扑地,很不打眼,被当做了看热闹的好心人,驱赶着推向墙角,她耳边的人全是在说“真可怜啊”“好惨啊”“这车祸太吓人了....”
有警察开始登记口供,要人报出姓名电话,以及看到的景象。
一切都很正常,这个“一切”指的程序。
程序完全不出错,仿佛这的确是一场突发的车祸。
曼琳的绝望被扑上一桶含量的冰水,她已经不叫了,甚至把帽子戴起来,带血的手插颤抖着插进口袋里。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
事发前后不到一刻钟,这些政府的公办人员似乎已经提前拿好了剧本,井然有序地按照剧本在表演。
趁着这些人忙碌的时候,曼琳最后扫了一眼载着堂兄的警车,从昏暗的墙壁里摸了出去。
当有人要找近距离接触过段辛航尸体的目击者时,已经找不到。
曼琳低头匆忙地回到预定的旅馆,旅馆条件不好,唯一的电话机就在前台那里。
前台是位身材臃肿的北方妇女,她听到远处的呼啸的鸣笛声,正在门口跟隔壁的老板唠嗑。
曼琳从她们背后溜进去,眼睛掠过电话机,然后立刻放弃了这个打算。
她如果打电话回去给赵芸,又能说什么?任何口风都可能让上面遥控这一切的人加速行动。
她进了房间,激烈地喘了一口气,满面水痕地冲去厕所,伏在马桶上剧烈的呕吐。
狼狈无序地冲完热水澡,她的身子还是冷的,冷到把柜子里所有带着霉味的被子拿出来盖到自己身上。
段辛航最后的眼神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唯一能做的,只能咬住被子,把歇斯底里地痛叫声压到最低,只有喘息不断地闷噎声。
天还没亮,她去楼下结账,帽子戴着,音调要稳,台词要对,一定要保持正常的状态。
她直接去了最近的车站,趁着戒严还未开始立刻离开这里。接下来的长途车程里,她不断地改变路线,先往北上再南下,停留半天后再换车。
十天后终于回到了锦城。
然而锦城的氛围跟她离去前相差甚远,热闹舒适的气氛被新闻和流言给取而代之。
她租了一辆车,远远地从段二伯家路过,那里已然被军部卫队给封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