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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身宠婢 第32节(1 / 1)

周念仪俯身应是,其实若是从前,以她的心性,断做不来这样上赶着的姿态,只是她如今年岁渐长,又实在拖不得了。

一方面和侯府有婚约,另一方面,侯府却拖着不肯履行,女子韶华易逝,她又如何能不急,便福身应好。

待到了亭里,齐敬堂撩袍而坐,却并不请周念仪坐,而是抬眼,眉目沉冷地看向她:“广陵散、雀舌茶、紫衣、红宝石头面、甘松香……姑娘对某的喜好,可谓是了如指掌。”

周念仪脸色一白,只觉那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如有实质,顿时额角便生了层细汗,好在她还算镇定,只道:“是小女唐突,怕惹侯爷生厌,因此提前同夫人讨教了一些,若侯爷觉得冒犯,小女往后不敢再做。”

她说完,半晌不闻那人回答,便壮着胆子微微抬起头,想要探寻他的脸色,却被他寒霜般的脸色吓得脸色一白,慌忙跪下身来。

齐敬堂惯常居高位,又多年掌着刑狱,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压与凌厉,即便周念仪心性高于普通女子,此时却也挨不住。

周念仪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垂头道:“侯爷恕罪。”

齐敬堂捻动着手上的扳指,却并不愿与她多做纠缠,单刀直入:“姑娘是聪明人,该明白我既上了心,便不会不了了之。”

“姑娘将此事推到家母身上,并非明智之举,其他或可不论,可这泡出的茶水,温度浓淡,竟皆与我平时喜好所差无几,非近身伺候之人所不能知。”

他起了身,垂眸扫向跪在地上的人:“姑娘若不肯说,我亦不会逼就,只是此事我会彻查,严查。周府能否经受得起?姑娘不若回去好好想想。”

他说完,抬步欲走,周念仪却在一瞬间抬首叫住他:“侯爷!”

周念仪捏紧手中的帕子,深吸了几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问他:“小女敢问一句,这婚约可还作数?念仪虽低微,攀上侯府是三生之幸,可也容不得蹉跎,如今只盼侯爷给个准话。”

齐敬堂沉默,他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起初他只是觉得周念仪是最适合的人,后来没了南枝,他更对婚姻之事不甚在意,可每逢婚事是要推进,他总觉得心口处像是压了什么,一日沉过一日。

到后来一年的国丧,他其实是松了口气,如今国丧已满,他也想过,如今他位极人臣,不合适再联姻豪门贵族,娶了周念仪反而最稳妥,她仍是最合适的那个。

可只要一想到,十里红妆洞房花烛都要赋予另一个女子,这座府邸会有新的主母,而他与南枝的这些过往,会一点点消寂掩埋,心口处就仿佛空了一块。

“此时是我对不住姑娘,我会出面解除婚约,亦会说明责任在我侯府,与姑娘无干,只是此事到底有损姑娘清誉,侯府可以出面,替姑娘寻一门上好的亲事,亦算我欠姑娘一个人情,周府日后但有需要,侯府不会推辞。”

“只是一事归一事,此事我仍会严查。”

听到结果,周念仪有些失落,却好像也没有多意外,从她听说南枝没了的时候,她就隐隐有这种预感,只是这几月以来,国丧已过,侯府却迟迟没有动静,她备受煎熬,如今能有个结果,且有了侯府的保证,也算有了个了结。

只是她也听出了齐敬堂的意思,他是怀疑自己与他贴身伺候的人有所勾连,高位之人最忌讳身边之人与外人有所勾连,这样的罪名她周府万万承担不起。

周念仪下定决心,直起身看向齐敬堂:“侯爷明鉴,小女今日来此,并非是执意要纠缠侯爷,只是小女在家中艰难,父亲偏袒,继母不慈,不愿见我嫁入高门,眼见侯府迟迟推延婚事,便生了心思,想要谋划将我嫁给年近四十的安远伯爷做填房。“

“家丑本不该外扬,只是小女再无路可走,若侯爷肯庇护一二,替小女谋个前程,小女愿俱实以告,只望侯爷宽恕小女隐瞒之罪。”

“允。”

她身前高山般的人物终于出了声,周念仪望着他高大的背影,终于明白,这是她永远无法企及的人物,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缓缓道来:“侯爷的这些喜好,曾是在两年前,南枝姑娘亲自告与我的。”

“那时南枝姑娘与我做过一笔交易,她替我争得侯府主母的位置,并将侯爷的喜好告知于我,而我,则需要给她提供一份户籍和路引。”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寻到

周念仪走后,齐敬堂坐在亭内怔坐良久,他身处高位,自然要时时警醒,本是怀疑周念仪与身边之人有所勾连,这才特意敲打,亦想查出身边这外通消息的奴婢。今日能将他的喜好卖给周念仪,未尝有一日不会送入敌人之手,必要严查严处,以防日后生了内外勾连之祸。

可未想到,竟问出了两年前的旧事。

如果南枝真的曾向周念仪要过户籍和路引,那后来为何要以拿周姨娘的身份为把柄向瑞王索要。

可周念仪所说的时间的确对得上,他记得当年冬日里,府里的确办过一场赏梅宴,而当日,他收到消息,南枝与周念仪曾见过一面,还在梅林中的六角亭喝过几盏茶。

再回想她那时种种反常,齐敬堂一颗心怦怦跳了起来,会不会南枝根本没有死,她只是骗了他,只是骗了他而已!

念头刚一冒出来,就如燎原的火,枯寂萎顿的心重新一点点温热起来,他快步走回书房叫来了圆石,让他按照周念仪所交代的户籍和路引信息,立刻搜寻。

虽然时隔已久,但那日之后齐敬堂一连几日睡不着,一时兴奋难抑,一时又生怕是一场希望落了空。

不过到底时隔日久,虽然派出了众多侯府侍卫,搜寻起来仍然艰难,然而半月之后,他还没有等到南枝的消息,便有下人来报,说是已出府多年的紫苏求见。

齐敬堂命人将人领进来,时隔多年再见旧主,紫苏只觉侯爷消瘦了不少,想到南枝的事,她不禁鼻头一酸,却顾不得伤感,行了大礼以后同齐敬堂道:“回禀侯爷,奴婢此趟来是有一事要禀告,因着与南枝有关,奴婢不敢擅自行事,只好来京一趟。”

听到南枝二字,齐敬堂不自觉握紧了手,又听紫苏道:“奴婢前些日子,去邻县探望刚刚生产的小姑子,却正巧碰见一男人正在打骂着一名女子,一时心生不忍,便出手相救阻止。”

“那男人却说是在管教自己的媳妇,让奴婢不要多管,哪知奴婢一转眼,却瞧那被打的女子有几分眼熟,想起来是曾经在侯府见过几面的罗袖,奴婢因她从前勾引主子,并不喜她,那罗袖却认出了奴婢,哭着求奴婢救她。”

“她还说有要事要告诉奴婢,是关于南枝的。”

“奴婢只以为她是为了求生而扯谎,但想着从前也算相识,便将她救下,又替她找了医者,她半边脸和身上到处都是烧伤的疤痕,奴婢问她怎么伤的,可是她丈夫所为,她却非说是南枝害的,奴婢恼她陷害污蔑南枝,便告诉她南枝多年前便已经……可是她听完先是不可置信地愣了一会儿,而后竟有几分癫狂,央求奴婢带她回京城,说有要事要求见您,奴婢左思右想,事关南枝,只好带她来京,侯爷若想见,奴婢便将她带过来。”

她说完,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齐敬堂的脸色,自归乡后她其实与侯府的来往并不多,但与南枝一直有书信往来,后来却断了音信。她一时担心,找人打听了一番,才知南枝身死的事,哀痛许久,也明白南枝的死该是侯爷的禁忌,她这一趟带那罗袖过来,其实很是忐忑,她已离开侯府两年之久,很多事都不同以往。

“叫她进来。”

紫苏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侯爷的声音中仿佛带了些颤。

罗袖很快被带进来,齐敬堂拿眼打量她,如今的罗袖面黄肌瘦,半侧的头发垂下来,却也难遮住脸上可怖的疤痕,眼窝深深凹陷,瞧着便知这些年过得很是不好。

齐敬堂不发话,只等着罗袖先开口,果然罗袖刚跪下,别砰砰磕着头,嘶哑着声求道:“侯爷,侯爷!求您救救奴婢!奴婢这些年过的生不如死!只要侯爷让奴婢在京城有个安身之所,给奴婢些安身的银子,奴婢什么都告诉您!是奴婢不好,是奴婢隐瞒在先,还请侯爷恕罪!”

齐敬堂将袖口压紧,尽力压平语调:“你说。”

他已毫无耐心与她周旋,他只想要一个答案,他希望是他想的那样,南枝没有死,她还活着。

罗袖不敢拖延,忙道:“侯爷,奴婢保证南枝没有死,她只是逃了!她怕奴婢把她的秘密泄露,所以她一边绞尽脑汁地想要灭奴婢的口,一边又假死逃脱!”

想起那噩梦般的一夜,罗袖的身子发起抖来,那夜若不是她被浓烟呛醒,又博命往那被烈火烧断的窗里撞了出去,只怕早已丧生在那场大火中了,可也正是因如此她才得以捡回一条命来,却也落得身上脸上全是烧伤。

她那时才明白,南枝哪里是要救她,分明是要灭她的口!她那时怕极了,自此隐姓埋名,可后来被那个脏臭的男人占有打骂,挨过生不如死的两年,知道从紫苏口中得知南枝身死的消息,她起初只觉得蹊跷,待问清了情况,她才想明白了,原来自己的死还做了旁人的掩护!凭什么自己如今要如条烂狗般活着,她却可以自此逍遥自在!

不!她拼了性命也要拉她下泥潭!毁了她的好日子!

“你说她有秘密捏在你手中,是什么?”

齐敬堂沉冷的声音将罗袖从那场灾厄中惊醒过来,她膝行上前几步,俯首咬牙切齿道:“她从前根本不是什么丫鬟,她是小姐!她是我从前伺候的薛家小姐!当年薛家被满门抄斩,是有婢女顶了她的身份,她这才得以活下来!”

齐敬堂压在案上的手蓦地扣紧,怪不得,怪不得,他想起她宁折不弯的脊梁,想起偶尔她不合时宜的风骨,想起她的决绝和冷淡,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她:她从前,叫什么?”

“眉泠,薛氏眉泠。”

***

罗袖很快就被押了下去,齐敬堂凝目于案上的纸张,手指虚虚点过那墨迹未干的两个字,就仿佛,近在咫尺地描摹着她的眉眼。

“眉泠。”

“眉泠。”

他在心里一次次念着她的名字。

柔中带刃,顺婉中却藏着一点子锋利,一如她冰肌玉骨般的人。

真好。

他被她骗了已近三年,然而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脑中所想心中所念的却唯有这两个字,真好。

真好,她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

这一次,他再不会把她弄丢了。

很快有关薛眉泠这个名字的资料,便被呈递到他的公案之上,因着是闺阁女子,这并不详尽的资料上所记载的大多是她的祖籍、家族、父母、兄长,以及外人口中一句“少有绝色,早悟颖慧,碗顺温良“之类的评价。

后来,随着深入的调查,送到他案上的资料越来越详尽年,具体。

他一一读过,看过,想象着她少时的模样、经历,又想起她从前言语中透露的种种,想来薛家蒙难之前,她曾拥有一个十分美满的孩提时光。

那些资料,他一页也不肯漏下,哪怕与她的关联甚少,只是庭院中曾植过的一些草木,从亦能从那些字里行间中窥见她幼时光阴的一角,一页,一个句读。

读到“薛府世代书香,子女皆三岁启蒙,藏书浩如烟海。”他便想像着她仍是孩童时候,握着稚嫩的小手捏着笔豪,一笔一画学字的模样,或是在先生讲学时睁着水汪汪的醒目仔细聆听,或是偶尔惫懒时悄悄打个秀气的小哈欠,恰被先生瞧见,羞窘怔愣地掩面垂头。

读到薛父偶尔一篇小记提及“吾女初长成,皓面朱唇,引儿郎竞相瞧,吾驱之。”他便自这短短几句,想象着薛父见女儿被偷瞧又自豪又恼恨的情景,知他得父亲疼爱喜欢,却也嫉妒那些幼时便以窥探她的儿郎。

或是一句“薛府园林精巧,移步换景,圆中植兰花甚广,其间设一秋千,花藤攀缘其上,供儿女完乐。”他眼前仿佛是她衣香鬓影,荡在那秋千上,笑语嫣然的模样。

那些他不曾参与的岁月,他终于从这些细密的字中,得了几分圆满。

像是冥冥之中有某种指引,很快圆石所派的侍卫顺着周念仪提供的文书,渐渐找寻到了南枝的踪迹,得知她踪迹的那一日,正是立夏,韶光脉脉,将整个院子都映得明媚、温和。

他正坐在案后,读她在少时宴会上所作的一句飞花令。

恰此时圆石进来回禀,日光里齐敬堂的眉眼显得沉静温和了许多,有种劫后余生的满足感。

“她在哪儿?”

“杭州,通判府。”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烂桃花

初夏的清晨,曦光和煦但并不炽烈,将水面映得浮光跃金。

忽而飘在水面上的浮飘剧烈抖动了几下,原本靠在藤椅上的南枝站起身,拉动手中的鱼竿,“哗啦“一声,水花被摇动的鱼尾摆起,钓起来的正是一只肥硕的青鲤。

南枝一时有些自得,朝身旁的丁香眨了眨眼,徒手握住那滑腻的鱼身,扔进一旁的木桶里。

丁香忙弯下腰数着木桶里的鱼:“一二三四……姑娘可真厉害!”

南枝对今日的成果也甚是满意,摘下遮阳的斗笠,只留了最肥硕的一条,其余的又尽皆又放回湖里。

丁香提着水桶,两人一路往回走,和风煦暖,吹拂在人面上,有种被抚摸的亲厚感。

丁香看了一眼木桶中不同的鱼,咂了咂嘴道:“待午膳时候,让厨房给姑娘做碗鱼羹吧,这青鲤肥硕,定然鲜美!”

南枝回头看她一眼,有些好笑:“我瞧着是你这小馋猫想吃呢!”

丁香遂吐了吐舌头。

南枝转过头来,拿帕子擦了擦额上沁出的细汗。

阳光下少女肌肤如雪,唇瓣嫣红,耳上的青玉坠子晃了几下,莹白的颈上投着淡淡的光影,发丝盘起在脑后,一只白玉簪束着,边簪一朵小小的青色绢花,清丽婉约的气质,明明淡雅不争,却让人看得挪不开眼。

以至于谢兴文走到面前时早已看失了神,原本准备好的话,到了嘴边却笨嘴拙舌起来。

南枝一抬头,瞧见不远处的谢兴文盯着自己瞧,顿时有些愣怔,微皱了眉头,驻足屈膝行一礼:“谢公子。”

谢兴文意识到自己的神态,忙回过神来,回道:“林姑娘。”

说起来,南枝那时一路南逃,最终落脚在离家乡不远的杭州府。起初只以新丧的寡妇自居,在衙门附近赁了个房屋,往酒楼客栈做些点心、糕品一类的售卖,加上原有的积蓄,日子过得十分富余。

可是到底女子独居招人眼,后来有家酒楼的掌柜,见她所做的糕点十分好卖,便半逼半哄地要以低价买入配方,南枝不肯听从,那掌柜便有意栽赃污蔑,使南枝惹上一场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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