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容易的。”他嘟囔了一句,感慨。
难怪仵作这种行当干的人那么少。
“洞。”便在此时手里端着一盏烛灯的乔苒出声了。
她蓦地开口,安静了一刻的冰窖里,这一句突然的声音显得格外通透,甚至还带了些轻微的回声。
“脚背上有孔洞。”乔苒道。
“一开始没见到啊!”周世林在原地顿了片刻,还是没拗过心里的好奇向这里走过来,锁着眉头看向那大的如巨人脚一般的脚,奇道,“先前没有查到有外伤,我也是在一旁盯着的。”唯恐事情泄露,在保密之上,他自是要盯紧的,也趁着尸体还未腐败便早早安排了个新手来验尸。新手验了半日只得出个中了毒的结论,表皮更是他跟着一寸一寸翻过的,没有看到别的伤口。
也因为这个缘故,他得出了结论,毒肯定是自口鼻入的,不是喂入的,就是吸入的,没有别的可能。再加上那时候赵大人身边小厮的异常,认定那小厮是凶手还真不是他乱来。
“兴许是因为现在尸体已经肿的无比硕大,那孔洞倒反而因着肿大看的更清楚了。如果没有肿大,这样细微的孔洞兴许还没那么容易看出来。”乔苒说着顿了顿,道,“这个孔洞很特殊。”
古将军和赵大人的脚背上都有孔洞,而此时两人全身上下,一双脚紫黑色也最为明显。
“所以,这毒应该是从脚涌入的。”那仵作再次开口说着,而后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愧色,“至于中了什么毒,恕小的才疏学浅,暂时看不出什么来。”
“这毒有千万种,你若每一种都看的出来,早就名扬天下了。”乔苒倒是没有怪他,垂眸落到了脚背的孔洞之上,“其实比起这个,这毒如何下的才是关键。”
“用沾了毒液的针吧!”周世林道,“这不奇怪啊!”
除了毒针,还有别的可能么?
乔苒抬头,看向周世林:“大督护觉得古将军身手如何?”
她又要问莫名其妙的问题了?周世林怔了一怔,随即认真的想了想,道:“自是不错的。”
“靠近他可是一件易事?”乔苒又问。
周世林摇头:“不是。”顿了顿,忍不住又说,“你便是不信我也不能不信陛下。”
若不是古将军身手好,陛下也不会胆敢将他派到这里来。
毕竟,这里可是山西路啊!古将军的身手在当朝武将中也是排的上号的。
“那有人靠近他,且要在他脚背上扎一针而不被古将军发现或者踢飞的可能性大督护觉得有多大?”乔苒继续追问。
古将军和赵大人被扎针的位置很特殊,在脚背上。
这不是什么可以一个擦身而过一碰一触就能中招的地方。就似先前被红豆嫌弃了许久的唐中元的藏钱财的方法,为了防扒手,有时身上带的大额银票,他会藏在鞋底。
鞋底、脚背这种地方,便是妙手空空,雁过无痕的老扒手都没有办法轻易偷取到,可见其难度。
更遑论,其中一位古将军还是个这样的好手。
周世林恍然,随即大怒:“我知道了,定是那一日替他二人洗脚的洗脚婢……”
洗脚婢……乔苒听的默了一刻,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侍婢确实有可能接近古将军与赵大人,只是洗脚洗脚,突然被扎了一下,两人难道一点都察觉不到吗?”
别忘了,古将军不是普通人,就算是身为普通人的赵大人被突然扎了一下,定也会感受到疼痛的。
“而且洗脚这件事并不可控。”张解在一旁突然出声道,“没有人可以推测到古将军与赵大人会不会突然起性子让人伺候做这种事。”
先前古将军和赵大人带兵离开时,队伍中并没有带侍婢,除了赵大人带了个伺候洗漱的小厮外,古将军并没有带伺候的人。
而且那小厮日常做的更多的也是整理书籍之类、递水什么的。这样累极懒得动喊人伺候的举动并不常见,只要不是日常举动的事都是不可控的。
也就是说此事是临时起意,如果两人并没有临时起意,便是凶手真是什么侍婢,她又要何等方法近身?
周世林听的一阵沉默,半晌之后,道:“挑选的侍婢也是周某随意指派的。”
所以,这件事更证明了不是可以控制的事。
如用毒针下毒杀人,还要定好毒发时辰,并设下陷阱这等可算是精密的计划,绝对不会在至关重要的下毒这一步上出纰漏。
甚至杀人这种事,什么障眼的陷阱加起来都远没有一击得手那一步来的重要,用这等不可控的方法来杀人,这显然不合情理。
“所以,下毒的手法定然是一件不足以令人觉得奇怪的事。”乔苒认真的想了想,道,“而且即便感到刺痛,古将军和赵大人也没觉得在意。”
“那能有什么办法?”周世林瞥了她一眼,叹着拍了拍脑袋,“我想不到,你来想。”
难怪常人言武人伤身,文人伤发,成天这么想着,非得想秃了不可。
“好,我来想。”对此女孩子倒是笑了笑,一口应了下来
从她来山西路,今日也不过第二日,周世林对这个回答已经不觉得奇怪了。虽然眼前这位乔大人古里古怪的,还喜欢办案带个孩子,但有一件事却是做的比他所见的大部分官员要好得多了。
言出必行,从不推却,责任必担,这样的同僚真是多多益善的好。
剩下来的仵作也查不出什么来了,毕竟不是随便哪个仵作都是封仵作的水准的。周世林对此倒是颇有微词:“那还用他作甚?那个脚,我等自己生了眼睛都能看得到。”
仵作颤了颤双唇:“若是早一些……”这能怪他吗?这大督护自己不让他碰尸体,找了个新手也不知查出什么来了。
周世林冷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抬手招来人:“关回去吧!”下次再用到时再带出来就是了。
待到仵作被带走之后,他才又看向一旁不知何时眼神古怪对视的乔苒和张解,而后忍不住咳了一声,提醒道:“乔大人,张天师。”
他们人还在这呢,也不知收敛收敛。当他还是门口那个捏鼻子的孩子?
“若是没有别的事……”他开口想下去歇会儿了,这两日折腾的也够累的了,晚些时候还要陪白郅钧去军营呢!
那头两个对视了一番的人听他出声便转过来看他,而后便听张解咳了一声,点头道:“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