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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 第15节(1 / 1)

“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观主垂眸,“苏城不是我杀的。”

“但你嫌疑不小。”坐在她面前的两个京官道。

“我知道,你们就是想拿我去交差我也别无二话。”观主低头道了声“无量天尊”。

两个京官脸色顿时涨的通红:什么叫拿她去交差?有些话看破不说破,这女冠也委实不够圆滑……难怪苏巡按当年反悔了。若不是寻人寻的一筹莫展,那嫌疑重大的嫌犯不知怎的竟放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他们也不至于再到这里来找这女冠问话。

一场问话问的不欢而散,两个京官冷着脸离开了。

“人还是找不到。”谢承泽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两张新贴的告示,原先是各自找人,唯恐引起对方的注意不敢大肆宣扬,眼下寻了几天都寻不到人已经不再遮掩了,偏偏就在这两方人马的大肆搜寻下,人还是放佛凭空消失了一般,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其实这也不奇怪,”徐和修手里摆弄着一把折扇,看了眼那两张新的告示,道,“孙公这么多年最擅长的就是躲,一时半刻找不到人也是正常的。”若是容易找的话,陛下又何至于特意让他们携密旨出行?

“你们看过戏法么?”在一旁静坐了半晌的年轻公子突然抬起头来问他们。

戏法?这时候是讲这种闲事的时候么?谢承泽与徐和修有些讶然。

年轻公子只笑了笑,继续说了下去:“骡马市那些杂耍手艺人变戏法最是喜欢玩障眼法,城中早搜了不知多少遍,与其抓着一个人便又是揉脸又是扯胡子检查有没有乔装打扮的,久寻不到还有另外一个可能,也许他们人早不在城中了。”

“城外也不是没找过啊!就是临近的姑苏等地也早翻过了。”徐和修摇头道,“并没有找到他们的人。”

“作奸犯科这种事情孙公是不会做的,所以那个乔小姐定是好端端的。据那些人所言,这乔小姐又生了一幅好相貌,落入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所以若真要找,这两个人应该极容易寻找才是。”年轻公子想了想,道,“如此却还是找不到,我想我们或许找错地方了。”

“什么意思?”谢承泽有些糊涂了,“这整个江南府还有我们不曾翻过的地方吗?”

“有的。”徐和修却在此时突然出声,他脸色微变,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有一个地方,所有人都不会去翻。”

“哪个地方……”谢承泽皱眉,正要问下去却忽然变了脸色,“难道……”

年轻公子点头,说出了三个字:“玄真观。”

或者更准确的说应该就在玄真观附近,兴许走路都不会超过一盏茶的功夫。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乔苒移开了遮在眼前的叶子,被那怪老头打发到山脚下来采药,此时她离玄真观已经有些远了,远到一片叶子就能遮住整座玄真观。

她将叶子抿在口中,吹出了一声欢快的声音,抓了一把疑似老头要的药草丢进了身后的箩筐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不仅是救活还要救醒,乔苒叹了口气:所以古往今来救人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没有被人这般指使着跑来跑去过。就是现世里再怎么爹不疼娘不爱的,还要遭受数不清的暗害,她也是正经联姻的产物,未来手掌两家大权的大小姐,没有人会指使她跑来跑去。到了这里,虽然是个被赶出来的小姐,但身边有红豆这么个丫头,自然也没有被使唤过。

这一回,碰到了这个怪老头,没想到倒当了一回跑腿的。夕阳的余晖之下,满目的山景都被镀上了一层暖暖的橘色,乔苒随手抓了一把路边的野花拿在手里把玩,药草采到了,可以回去了。

从山脚走上半山腰的平坦地,远远就看到那怪老头站在院子里低着头仿佛陷入沉思一般一动不动,对此乔苒已经习惯了:这老头一贯如此,想事情时不能打扰,有时候一想就是大半天的。

她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他:譬如他是谁。这样厉害的医者应该不是普通人,又精通符医……该不会是那位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药王孙公吧!这般一想却又笑了:怎么可能?她哪来这样的运气!这具身体克不克亲,她不知道,但运气不大好倒是真的。

“咯吱”一声,推开松动的木门,乔苒走了进去,扯了扯绑在身上的箩筐,对他道,“药采来了,你……”

一只手猛地扣上了她的肩膀,乔苒一惊,低头对上老头充血的双目,他一张嘴,满目的赤红溅了她一脸。

黏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走!”几乎是从牙关中蹦出的一个字,乔苒紧接着就被一道大力撞飞了出去。

尽管有山间杂草为垫,乔苒还是痛的倒抽了一口冷气,一群蒙面人从不知道哪里冒了出来,气势汹汹而来,乔苒吓的一惊,身后老头的声音带着怒吼声传来。

“走!”

乔苒大步向前走去,身后兵刃交夹声络绎不绝,她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不敢回头看。

走,快走!身边有什么东西过来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连人带筐翻倒在地,三枚柳叶镖就这么插在了她身边的地上微微发颤。

院子里蒙面人影交错,那老头的身形在交错的人影中愈发瘦小,瘦小到几乎辨不清楚。

怎么办?初时的慌张之后,她渐渐冷静了下来,爬起来,想要过去,却又停住了。

她不会武,过去只能添乱!一抬眼,玄真观在山石丛林间巍然而立。

“来人啊!快来人啊!”她大声喊着向玄真观的方向跑去。

第28章 先生

求救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这个认知让乔苒有些痛恨自己的无能却又无可奈何。不过就是这件她眼下唯一能做的事也不是这么容易做的。

身边时不时有柳叶镖与她擦身而过,臂弯和后背之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她不知道自己中了几支飞镖,只敢不住地往前狂奔,这一口气不能停,一旦停下来,就很可能接不上去了。

山风猎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时高度紧张的缘故,听觉都变得无比敏锐,她甚至听到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夹杂在山风中向她本来。

前方玄真观仍巍然而立,明明往日里不过短短一盏茶功夫的路程此时却变得无比漫长起来。

那阵原本细微的脚步声变得越来越大,她甚至还能听到对方“噗嗤噗嗤”的呼吸声,像是憋了许久的一口气总算是缓了过来。这时候,乔苒总算是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再怎么因为精神高度紧张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她能跑得过一个会武的蒙面刺客?没有几分手段谁敢来行刺?尤其行刺的还是老头那样又会武又懂医的医者?

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越来越多的人跟了上来,她不敢回头,双脚的动作此时放佛同意识分离开来了一般,只知道不住地向前奔跑。

“低头!”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

乔苒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还来不及细思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便本能的低了低头,眼前银光一闪而过,刀刃从头顶掠过,头顶有些乱糟糟的发髻顷刻间被削去了一半,看到眼前漫天飞舞的发丝,乔苒后背着实惊起了一阵冷汗:这要是没低头那还了得?

不过现在可不是愣神的时候,一柄大刀再次向她劈来,这迎面而来的刀刃让她本能的大叫了一声,抱头想要躲闪,一股沉重的坠感此时却从身体涌了上来,让她一时间连抬手的动作都变得无比沉重。

眼睁睁的看着那柄大刀逼近,乔苒从来没有如这般近距离的感觉到生死之间的差距,刀刃劈来的瞬间,她闭上了眼,而后头上脸上一片湿热,浓浓的血腥气散开,她看到一柄尖刀从那个刺客的胸膛穿了出来。

溅了她一头一脸的是那个刺客的血,第一次看到有人在她面前被杀,尽管对方是个刺客,不是他死就是她亡,可乔苒还是发出了一声惊叫。

那刺客身形晃了晃,向她倒了过来。

乔苒呆呆的看着刺客向她压来,而后被人似是推了一把,与她擦身而过,倒了下去,倒地的瞬间发出了一声不大的响声。

没了刺客的遮挡,她看到了刺客后的那个人,手里拎着那把滴血的尖刀,满面肃容的朝她看来,在看到她的瞬间似乎有些疑惑。

他一身素衣布袍,面容清俊文雅,同江南书院那些求学的学生别无二致,若说有差别,大抵就是生的更好一些,气质更干净一些罢了。不过看他手里滴血的尖刀,显然这个人并不是外表表现出的那么简单。

是那一日碰到的那个年轻的算命先生。乔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体内那股沉重的疲惫感再度袭来,她往后一倒,陷入了黑暗之中。

“怎么样了?”徐和修带着提刀的护卫赶了过来,刺客的尸体几乎倒了一地,方才他们来时正撞见一群刺客追着一个女子跑,便顺带帮了一把。

“瞧着有些眼熟。”他看着满面血污,辨不出原本面目的女子说着问徐和修,“孙公找到了吗?”

徐和修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承泽带人过去看了,只是……”

玩了那么多年“假死”的人这一次切切实实的死在了他们的面前,待看到孙公和里头那个脸色青白不知生死的女人时,他们哪还能不清楚那个被人追杀的女子的身份?多半就是那个乔小姐了。

没想到他们竟晚来了一步。

洗净污迹之后的女子露出了真容,确实如人说的那样生的一副好相貌。不过此时对于徐和修他们而言,这样的好相貌也不过多看了几眼罢了,更让他们在意的是盘里这七支从她身上取出的柳叶镖。

那七支柳叶镖都恰巧避开了要害,也算是幸运了,但那些前来刺杀的刺客显然不至于蠢到不在镖上下药。

“三支镖都够迷晕一头牛了。”谢承泽看了看手里的柳叶镖放回盘中,悻悻道,“她倒好,居然还能跑这么久,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是真的不敢相信。”

别说眼前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女子了,就是个成年壮汉,一两支镖也足够迷晕他了。这个不懂半点武功的乔小姐居然带着七支柳叶镖跑了那么远,难怪那些刺客得手之后,便追了过来。

徐和修叹了口气,再次问谢承泽:“孙公是真的……”

谢承泽点了点头,道:“仵作都验过了,什么假死药都不可能到这样的程度,倒是屋子里躺着的那个妇人还活着,近日隐隐有转醒的迹象。”

不过比起那个妇人,想必他们赶到时还清醒的乔小姐会知道的更多一些。

乔苒是被红豆凄厉的哭喊声惊醒的,她睁开眼,背部的酸麻让她连半点都动弹不得,没想到几支飞镖的后劲这么足。

“红豆。”她喊了一声。

正在嚎啕大哭的红豆顿时一惊,哭声瞬间停了下来,呆呆的看了她片刻之后,随即迸发出一阵更为响亮的哭声。

乔苒无奈的开口吐出了三个字:“我饿了。”

这三个字顿时让红豆的哭声停了下来,忙擦了擦眼泪,对她道:“小姐,奴婢这就去煮粥。”说罢便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乔苒自嘲的笑了笑,听一道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乔小姐,倒是没想到原来一早便见过了。”

是那个算命先生的声音,乔苒抬眼看他走了进来,依旧是那副干干净净,仿佛不染尘埃的样子。平心而论,对于他这样一个人,很难让人生出恶感,但这不代表她就会全然的去相信一个陌生人,尤其还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陌生人。

她虽然方才醒来,但从红豆的哭声以及门外那些走动的府衙的官差中也能推测到自己现在大抵就在府衙里。那么眼前这个此时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当然不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算命先生了。

“你是谁?”

“在下姓张,单名一个解字,如今在阴阳司做事。”

他说这话时语气淡淡的,却让乔苒心头一惊。张是大姓,天下姓张的不知几何,可单名一个解字,又在阴阳司做事的那个张同玄真观大殿里那座被供奉在殿中的张天师是一个张。

倒还真是个算命先生,而且还是个极其厉害的算命先生。

第29章 那个秘密

就是消息闭塞如原主都知道张家,可见这个张家有多出名了。要清楚张家的事情再简单不过了,去城里的茶楼酒馆,掏两个赏钱给说书先生,他能说上几天几夜也说不完。人有诗书传家,有手艺传家,有医术传家,这个张家则是阴阳术传家。当然说他是算命先生也不算完全是,这个世界的阴阳术划分复杂,可不只单单一项,总之眼前这个看似文弱无害的人是个厉害人物。

乔苒朝他点了点头,她眼下人躺在床上,连动一下都费劲,虚礼什么的自然就免了。

张解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他怎么样了?”乔苒问道,“就是那个老头。”其实对老头的身份,乔苒已隐隐有了几分猜测,原先以为自己运气不大好,不太可能遇上大人物,但眼下看张解这样的人都来了,那么那个曾经不太可能的猜测很有可能就是真相了。

张解摇了摇头,道:“孙公不在了。”

果然!乔苒张嘴,自嘲的咧了咧嘴:倒真是运气好了一回,碰到了传说中的大人物,结果大人物什么都没说就死了。如此连番而来,就连她自己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如传言的那样扫把星了。

“你会算命的吧!”想到那一日他的随口指点,乔苒眼珠转了转,向他看了过去,“帮我算算我的命格是不是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不好。”

张解笑了笑,没有回她这句话,只是忽地对她道:“乔小姐身体很好。”

乔苒道:“……还好,没什么小毛小病的。”这具身体平日里确实很少生病,不过他突然来了一句这样的客套话倒让她有些不大习惯。

对她的回答,张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屋里那个妇人醒过来了。”

这话一出,乔苒当下便双目一亮:“她能开口说话了?”

“喉咙有损,过两日就能说话了。”张解说着看了她一眼,“你那个丫鬟说她是那个姓董的开棺材铺的老板的夫人。”

乔苒嗯了一声,道:“孙公这几日就是在救治她。”尽管孙公人已经不在了,但用药这时候开始起作用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比预计的迟了好几日。

“救人孙公带着你做什么?”张解问道,他声音依旧干净,目光温柔的向她望来。

乔苒对上这样一双眼睛,本能的开口回道:“他要……”才说出两个字,忽地一惊,意识到自己险些将自己的事情抖落出来了。

后背本能的惊起了一身冷汗,他温和无害,一开口却险些套出了她最大的秘密。

乔苒不再说话,只默不作声的看着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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