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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不大,催睡却是够了。闽钰儿垂着头,听着闽挞常细碎地说话,齐叔晏偶尔也会说一句。
撑了一晌,她话已经不能听全了,只依稀听得见齐叔晏醇厚的声音,说了句什么:“红泥小火炉……”
剩余的听不见了。
“钰儿?钰儿?”
闽钰儿乖觉地应了一声。
她扶着头,闽挞常见她困倦得紧,又怕她受凉了,伸手抚向她额头。
见没发烧,才吩咐下人过来:“来人,公主累了,先扶公主去休息一下。”
她没客气,直接起身,朝着众人鞠了一躬:“扰了诸位的兴了,钰儿稍后就来。”
女人说话的声音糯糯的,像极了第一次见客的小姑娘,偏偏她又有些怯意,不敢抬头,是以越看越羞怯。
孟辞今日笑了她两次了,眼前见她又是这副模样,差点又忍不住,要笑出来。
齐叔晏不动声色地抬手,止住了孟辞还要笑的势头。
齐叔晏侧头望去,珠帘已经掀开了,闽钰儿小小的身影已经穿过珠帘,往外间而去。她头发随意绾了个髻,简单地归束在身后,腰上。
人挺小,满头乌发确是看着旺盛。
自始至终,闽钰儿都没有抬头,大大方方地看他一次。这小姑娘的羞怯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
齐叔晏眼底有些不明,继而又转回头,他看着孟辞,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
明知道人家脸皮薄,还故意笑她?
孟辞一身红衣煞是惹眼,恰好应了他的性子,见齐叔晏带着责意地看着自己,他又笑笑,比了个口型:“无碍。”
男人偏过头去,眸子扬了稍稍。哪会有什么大事,一个小姑娘而已。他惯来胆子大了,跟在齐叔晏身边快五年,齐叔晏待他也是一等一的好。
哪怕这个小公主嫁过来了,按照齐叔晏冷冰冰的性子,也只是多了件花瓶子摆设而已,不足以为惧。
帘子抖动,那是外间刮起了大风,孟辞坐在那里,手指捏着暖意弥漫的酒杯,仍是觉得有了些寒气。
孟辞想,北豫这地方,还是不太好。太冷了,不适合住着,往后齐叔晏要是有心把北豫收入麾下,他一定得劝劝。
横竖他有个手段通天的爹。他爹是齐国的三朝钦天监,齐叔晏总要听他爹的话。
孟辞不着边际地想,齐叔晏一直在旁安静坐着。闽挞常不紧不慢地说话,齐叔晏微抬了头,屋顶不知哪里飘了点雪星子进来,洒在他乌发上,男人手指修长,轻轻伸手掸了。
随即有人进来,端着滚烫的酒。那酒味弥长,一看就是烈酒,不比暖身子的奶酒。
“齐王殿下。”闽挞常端了一杯,举起来:“钰儿就交给齐王殿下照顾了。”
“她年纪小,不谙世事,以后若是做了什么错事,或是犯糊涂了,还请齐王殿下包含。”
齐叔晏看着酒,在温温热热地弥漫暖气。安静一晌,没有接杯,只是点头:“自然。”
闽挞常眯起眼睛。孟辞在一边,替齐叔晏接了酒杯,他说:“按齐王殿下现在的名声,欺负一个比他小的姑娘,是断断做不出来的。”
“往后也不会。”孟辞其实还有一句:从前也没有。
因为没有小姑娘让齐叔晏欺负。他这些年,身边根本没有女人,来让他欺负。
闽挞常顿了一会儿,随即大笑了起来,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既然如此,那我就把钰儿安心交给齐王殿下了。”
齐叔晏又是淡淡点头。
“北豫,愿意永远追随齐王殿下。无论何时,齐国犯难,就是我北豫犯难。”
被子被狠狠地掷到了地上,“砰”的一声响。
“对齐国不利,就是对我北豫不利。往后同力同命,唇亡齿寒。”
齐叔晏端然坐着,听着话,终是慢慢露了个浅笑,他接过孟辞手里的酒杯,薄挺的唇印在酒杯上,抿了一口烈酒:“唇亡齿寒。”
亭子外歇着白色的候鸟,一排排歇在冰上,掀开帘子的老嬷嬷倒了点热水出去。热水溅在冰上,“砰”的一声惊起了鸟堆,纷纷四散。
老嬷嬷洗净了帕子,又拿回去,闽钰儿睡得沉,不知道怎的额上冒了些细汗。老嬷嬷拿着帕子,细细地擦拭起来。
闽钰儿先前在外面兜转了半年,怕是这几日有些不习惯受寒,老嬷嬷担心她这么睡下去,怕是患了风寒,盖上两个帕子,就要出去找人。
“嬷嬷。”闽钰儿盖着帕子,眼睛却倏地睁开,“等等。”
她眼睫抬起,又落下,映在白皙细腻的眼睑上,她问:“爹爹他们还在吗?”
“公主。”老嬷嬷一顿:“方才接到消息,敏敏郡主来了,主公先去了敏敏郡主那边,应该一会儿才能回来。”
敏敏?怎么她要来?
闽钰儿顿时觉得不太好了。
这个敏敏是他爹的远房侄女,家不在北豫,在公冶家的地盘上。小时候敏敏来过北豫一次,她
', ' ')('也是个惯来娇纵的性子,见不得闽钰儿千娇百宠的日子,说话做事都阴阳怪气的。
两个人相处不来,过了几个月,敏敏便也回去了,再也没有来过。却不知为什么挑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挑齐叔晏一行人在的时候来。
闽钰儿撑着手。她今日的兴致已经没了大半,看天色也不早了,她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公主可是要回去?”老嬷嬷问。
“对。”
“外面风大,公主先容老奴为公主准备些衣裳。”
闽钰儿好奇地看了看,发现自己那件赤狐披风不见了。
她问:“嬷嬷,我带过来的那件披风呢?”
底下人都摇了摇头。她们面面相觑:“公主带过来的东西应该都在这屋子里,老奴们并未看见那件披风。”
闽钰儿陡然有些着急,她在屋子里翻来翻去地找,赤脚踩在地上,“咚咚”地响。
“不行,怎么能不见了呢。”沿着屋子去翻,东西还没有翻到,闽钰儿扶着门框,一阵风响后,门却开了。
这屋子在冰湖上,一旦进了风,就是刮骨的冷。她往后瑟缩了身子,一个高瘦的背影闪了进来,挡在她身前。
屋外是冥冥的天色,近乎要黑的时候,闽钰儿没想到亭子里居然还有人。
然后那人的目光压了下来,齐叔晏看着女人赤脚踩在地上,外面的衣衫也滑落了半肩,“公主醒了?”
声音一出来,闽钰儿惊了不少。她着实没想到,齐叔晏还在这里。
“你一直等在这里?”她抚着门框问。男人见状,伸手过来,有力地托起她的手臂,抚着她站起,随而沉道:“嗯,一直。”
很香
齐叔晏说他一直在外面等。似是在说什么必然的事情。
闽钰儿心猛然跳了一下。男人扶着她的手,沉稳有力,她还穿着小袄,接触的地方都似撩了一阵火,烧的她倏地往后缩回手。
她缩回手,指尖捏着自己的衣角,又黯黯地低下头,看上去颇有些羞怯。
孟辞站在外面,他眯着眼,看着里间的二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突然很想笑。
齐叔晏碰上这样的姑娘,也是难为他了。不知道他要花什么样的法子,才能让闽钰儿不那么怯意生生的。
主要问题是,他齐叔晏不会哄。
十八年了,身边连个姑娘都不曾有,他哪来的机会,去学怎么去哄?
孟辞转头,他把亭子里的灯燃了起来,影影绰绰,角落里几个站着侍候的丫鬟,也被他叫了下去。
和他一起,都出去了。屋门一关,亭子里就只剩了闽钰儿和齐叔晏二人。
闽钰儿脑子还有些昏,她回头看着关上的屋门,心里总算是明白了一点儿。
这是在,给她和齐叔晏二人的单独相处,创造机会。
她愣愣的,外肩滑落的衣衫还吊着,齐叔晏走过来,步伐声很稳,男人说:“公主要来坐一坐吗?”
当然要坐着。
她走在前面,抱着手臂,还是不肯抬头,齐叔晏在身后踏着她的影子,走得不紧不慢。
女人心里七上八下,她时而想起自己那件不见的披风,又想起现在肯定是出不去的,外面那么大的雪,嬷嬷们故意把她留在这里,就定然是做好了一切准备。
她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叫了一声:“齐叔晏。”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直呼其名,声音是她今天不曾有的大。
齐叔晏在身后,“嗯”了一声。闽钰儿回头想要同他说两句话,刚刚转身,肩上就搭上一双手,她余光里看到男人朝他伸手,替她把有些下滑的衣衫,拉了上来。
齐叔晏指尖轻轻,似是不带力度,蜻蜓点水地替她拉上衣衫。修长匀称的手在她肩头滑落,闽钰儿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盯着他的手,看了一晌。
“公主想要说什么?”齐叔晏低头问。
闽钰儿眨了眨眼,她心思收了回来,又把领口上的衣领紧紧攥着,抬头:“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等我?”
齐叔晏看她,似是有些不解:“为什么?”
“嗯。”
男人道:“因为公主一人在里间昏睡,我不放心。”
闽钰儿很少直视过齐叔晏的眼睛,这时候她鼓起了勇气,直直对上男人的眼:“齐叔晏,你真的想娶我吗?”
她觉得自己是疯了。当着齐叔晏的面,她也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不知道是穿少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齐叔晏看起来,身形有些单薄。他听着闽钰儿问他,薄挺的唇微微往上抬了抬:
“自然是想。”他说,认认真真,“我来到北豫,自然是想迎娶公主。”
“那,那……你会待我好吗?”闽钰儿不知道该怎么问,想了许久,觉得自己犹豫来犹豫去,担心的事情就是这个。
她怕,她怕齐叔晏待她不好。
她只接触过几个廖廖的男人。公冶善和闾丘璟,都还是待她不
', ' ')('错。闾丘璟死后,她回来窝在塌上,蒙着被子沉沉睡了好些天。
那时候,她听见一群嬷嬷在底下絮絮叨叨,絮叨家里长家里短。她才知道,原来诸多的男人女人,相处地并不怎么好。
有的丈夫,甚至出手打人。她想了想自己这副小身板,不由得庆幸。得亏是以前两个丈夫对她好,否则,不知道她要遭什么罪。
也是在那个时候,照顾她长大的贴身嬷嬷,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讲了好一些话。
具体说了什么,她也记不得。大意是她已经嫁过两任夫君了,齐叔晏要是心存芥蒂,那她往后的日子就不太好过。
她说:“公主,你是北豫捧在手掌心长大的,可是齐叔晏和别人不同,他有那个特权对公主不好。要是以后,公主受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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