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奇则双眼放光地看着御药,赶紧往腿上涂抹:这可是来之不易的呀,宫内的东西不是谁都能得的。
不过不能再像是之前一样奢侈了,要省着点使才行。
瑞王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挑了一点,就像是挑了点金子似的眼神。
他强行地咽了口气,假装不在意地问:“你跟蔡流风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怎么对你这样上心。”
无奇道:“王爷问蔡大哥跟我?我们……自然关系匪浅,蔡大哥对我一向极照顾的。”虽然无奇心里也想到了——蔡流风对她的照顾的确有点过了头,这要从那不眠的一夜开始。
瑞王道:“只是这样?”
“那还要怎么样?”无奇眨着眼睛问。
瑞王没有办法出口,只说道:“听说你这两天睡在他在护国寺的那所宅子里,这么巧的,连着两天蔡流风也在那里过夜。据本王所知,以前他可没去的这么勤过。”
“蔡大哥不放心我们,自然是去看看的,而且昨晚上他也没在那里,”无奇解释了一通,突然觉着怪:“王爷,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无奇看着瑞王,赵景藩也看着她。
她的眼睛还是亮晶晶的,蒙昧不知而带点好奇。
她很不该叫无奇。
瑞王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平平,你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也许是她年纪还小,一言以蔽之,思无邪。
自己又何必多事教坏呢。
无奇呆了呆:“王爷,您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又在嘲讽?”
瑞王把脸转开,不想回答。
忽然,目光看到地上有一点东西,看不出是什么,他记得之前是没有的。
缓步走过去,赵景藩俯身捡起来:“这个……”
无奇抬头看去,忽然道:“啊,这是我的!”
赵景藩回头看看她,又看看手中拿着的那两张——这是两张极精致的剪纸,鸳鸯戏水,喜上梅梢。
“你的?”他的眸色深了几分:“哪里来的?”
提到这个,无奇的脸色暗淡了几分:“就是今天,那被害死的万姑娘那里得来的。”
瑞王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你弄这个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无奇苦笑,“只是觉着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儿,无端端就没了。这两张是她亲手剪出来的,她人已没了,这些东西自然很快就会给撕掉,或者扔了,不复存在,可我不想就这么让它们消失,所以特跟万家的老伯讨了来。”
瑞王听她缓缓说来,又低头看看手中的那两张剪纸:“原来你也这样多愁善感。”
无奇把愁绪扔下,道:“王爷你也喜欢?你要真喜欢,我送你一个。”
瑞王皱皱眉:“本王要这个做什么?何况是别的女子之物。”
无奇笑道:“王爷怎么也有这种世俗之见,这个啊,这是一种……”她停了停,想找个合适的词形容。
“是什么?”
“是一种‘工艺’,虽然不起眼,比不上那些能工巧匠之类巧夺天工的东西,但在我眼里,这也是很难得的一种手艺,王爷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有什么难懂的。”瑞王把两张剪纸放在桌上:“会这个的不少,你若喜欢,本王叫人给你多弄些来。”
“不不,王爷还是不懂,”无奇忙道:“我自然欣赏这门手艺,但是这两张,却是天地之间绝无仅有的两张了。以后不管多久,我看到这两张剪纸,心里都会想起……那个痴心错付的万家姑娘。”
瑞王听到“痴心错付”四个字,心头一动:“原来你是睹物思人。”
“可以这么说。”
无奇把药罐子收起来,又小心地将那两张剪纸重新卷好,放进袖子里。刚才她俯身收拾袍子的时候,剪纸大概从内飘了出来,幸亏瑞王眼尖。
瑞王看着她的动作,终于想起正事,便道:“叫你进来,其实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是什么,王爷请说。”
“秋浦那边又出了事。”
“啊?”无奇一惊,猛地站了起来。
“你急什么?”瑞王瞪她一眼:“好好的别乱动。”
无奇已经开始不安:“王爷,是谁出了事?”
如今她最担心的是林森,生恐自己的担忧成了真。
瑞王道:“是荫廷侯府的老太太,她死了。”
无奇没听见那些对她而言极熟悉的名字,所以先松了一口气,然后意识到听见了什么:“您是说、荫廷侯的……老夫人?怎么、可……”
第一个死的是荫廷侯府的管家,这倒也罢了,怎么忽然间就成了侯府的老夫人?
“那钱代司跟韦大人、木头和柯大哥……他们查到什么没有,他们可都好吗?”她忙又追问。
瑞王负着双手,淡淡道:“正要告诉你,钱括跟韦炜明日一早就会回来,到时候他们将案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跟蔡采石。”
“他们、要回来了?这么快吗?”无奇诧异。
“他们把苗可镌的尸首护送回来了。韦炜跟他的感情不错,因为苗可镌的死,他有些失去理智,不适合留在秋浦。钱括也不是能办差的,所以只留柯其淳跟林森在那里,明日你跟蔡采石见过韦炜之后,就启程……去秋浦。”
在说出这一句的时候,可以看得出,瑞王是很犹豫、甚至不愿意说出来的。
他亲眼才见了无奇腿上的伤,不管是惜才也好、还是别的什么情绪,他都不愿意让无奇在这种情况下还去冲锋陷阵。
但是秋浦的事情没有完,甚至才只是一个开头。
拖延的时间越长,就越是不利。
在这种情况下他必须要派一个“定海神针”似的人物前去,最好能够快刀斩乱麻。
今天忠勇伯府发生的事情,促成了瑞王下定决心派无奇跟蔡采石去秋浦。
但在看到无奇的伤势后,这决心突然间开始动摇。
他本来不该如此优柔寡断,何况在最开始用无奇的时候,他就把她当成一枚可以冲锋陷阵的棋子,他本该不去考虑棋子是否损伤,是否喜乐,而只在乎如何让她发挥最大的价值,为他所用。
但就在刚才,看到无奇的伤势的时候,他心中竟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那一瞬间他满心都是她的伤,就像是在神鹤园林,他曾不假思索就跪地给她看伤一样。
他所做的决定违背他的初心,他所做出来的举止违背他的身份。
但他竟然没有自控之力。
思忖中的瑞王感觉到一阵微微地凉风扑面而来。
他定睛一看,却见是无奇不知何时站起到了他的跟前,正仍摇着那把扇子在给他扇风,她问:“王爷真的答应我去了?”
瑞王道:“怎么,你很想去?”
她举着扇子给他扇风的时候,袖子往下滑,露出了一节很纤细却极白腻的手臂。
瑞王看着她的手臂,觉着不太像话,甚至很想给她把袖子往上拉一拉遮住。
可又一想……怎么又无意识把她当成女孩子看待了?
一个男人罢了,别说是露手臂,就算脱光了又能怎样?
“本来不太想出远门的,但是,”无奇叹了口气,皱眉道:“苗大人居然出了事,我又不放心木头跟柯大哥,所以我得去,非但要去,还要尽快将真凶缉拿归案,只有这样才能告慰苗大人在天之灵。给他报仇。”
“可你的伤……”
瑞王终于还是没忍住。
但他还没问完,外头门扇一声轻响。
付青亭站在门边上,低低道:“王爷,吏部门上说,漕运司的郝四方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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