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之后便让她与孤同食。”
“喵!”话音方落,裴神玉便见一个小白毛团飞扑而来,眸如灯亮,四爪腾空,仿佛知道必会有人接住。他修眉微扬,展臂便将猫儿抱了个满怀。
“怎么,想孤了?”
裴神玉抚着怀中猫儿身上的白毛,温声道。
第一次见小猫这般热情,作为饲猫之人,裴神玉心中难免觉得有些欢喜。
是养熟了么?
“喵呜喵呜……”
怀中猫儿恍若怕冷之人,想要汲取暖意一般,不住往少年怀中蹭去。明萝梦的前爪扒在裴神玉的肩上,而猫脑袋则埋在裴神玉的颈间,发出了细弱的呼噜呼噜声。
她无从说起,见到裴神玉之后,是如何感到突然的心安。
可她自然也无法和他诉说清楚自己的害怕。
“好,好的,殿下。”元蒿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也有些愣眼,呆了片刻才回应道:“奴才这就去吩咐他们。”
“去吧。”裴神玉如今的注意力全在猫儿身上。
难得见小猫这般亲昵娇态,他也忍不住抚摸了几下,与爱宠一番交流感情之后,才继续批阅起军务。
然而在裴神玉看不见的暗处,琥珀色猫眼中却满是怯意。
若她当真是只什么都不懂,又馋吃糕饼的猫儿……
若她不识得那香,原是在来自南疆的一种大毒之草,研磨而有似豆类细香。饼中又加了足以诱猫的薄荷气息。
那么如今,她便会浑身发冷,呼吸急促,厌食而呕吐,在七日之后痛苦地突发死去。哪怕是医术精湛的医师来看,也会误诊断为是受叮咬而染虫疫所致。
可她是只猫,怕也用不上那么长的时间。
恐怕不过三日,便足以要了性命。
此前的望风藤、清水胆、草乌头,还是慢性毒草,燃之可让人无声无息间精神恍惚,五感渐失,乏力而体弱……那么这如今这一味三步桃,便是下毒之人立即要她的性命。
夜深人静。
裴神玉脱了外衫,熄了灯。才走入室内,却忽然止步。
他不动声色地隐了步声,也匿了身形,手遽然探入帘内,挟风而厉然——
却摸到了一团温热的毛绒绒。
“小乖?”裴神玉语气难掩讶然。
而掌心下的白毛团也是猝然一惊,抖了抖,这才缓缓将小脑袋抬起。两盏萤灯般的猫儿眼巴巴望来,发出一声细弱软绵的猫儿叫:
“喵……”
明萝梦小心翼翼地瞥着裴神玉,生怕对方将她赶下床。
不禁将自己团得更小了一些。
裴神玉哭笑不得地看着在床尾处,只占据尚不及枕头大的一隅之地,却恨不得将自己蜷成朵薄云似的猫儿球,轻道:
“今日这是怎么了,这般黏着孤?”
明萝梦眸中闪了闪,却仍是一动不动。
那婢子行事鲁莽,恐怕藏在幕后的人仍是秦婳,可目标却在她。
此前秦婳屡次失败,恐怕如今终于盯上了她……毕竟是她屡次阻挠。而她若再不找上靠山,恐怕不知哪日就被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夺了命去。
而她唯有紧紧地巴着尊贵的太子殿下,才能求得一隅安宁。
身为太子,裴神玉身边自是有重重关卡,吃食皆有人以银针验过。而谅有裴神玉在身侧,秦婳也不敢轻举妄动她。
只要她小心提防,和裴神玉寸步不离。
思及此,明萝梦又抬眼望了少年一眼,“喵呜喵呜”地撒起了娇。
声音甜得几乎能渗出蜜来。
裴神玉失笑,将猫儿抱起往床中央放,便拉下了床帘。“好了,孤不赶你走。”
“喵……”
明萝梦栖在裴神玉枕边,心下才渐渐安宁,逐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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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天之后,小猫却一天天紧张消瘦下来。
起初,元蒿还打趣猫儿道:“怎么,殿下这边战事将紧,你也感同身受?”
明萝梦无力地喵了一声。
实则是因为她须得处处警惕小心,旷日持久的神经紧绷,才导致的日渐精神不济。她心知自己状态不对,但却无力改变。
裴神玉见小猫食欲消退,处处闻风而动,也不由心生忧虑。看着才养得皮毛光滑,又日渐消瘦下去的猫儿,更是心中一紧。
可哪怕他顶着军医异样的眼光,请军医替猫儿诊断,也没有任何结果。
元蒿见太子殿下也沉眉不展,便也绞尽脑汁,想替殿下分忧。他突发奇想道:“殿下,这猫儿有没有可能是闷着了?”
“闷着?”裴神玉认真望来。
“是啊殿下,这奴才家乡里的野猫们日日呼朋引伴,行走乡野,快活极了。可这只猫儿就是太安静了,也没有伴儿,怕是日日闷在屋中,便闷出了病来。”
“这有的猫猫狗狗也像人哩,会得心病。”
“一只猫,也会孤独么?”
裴神玉喃喃自语,低头看了一眼膝上软绵无力的白毛团儿。
猫儿正闭眼沉睡,长长的睫毛垂下,小小的身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幅度却微弱到几近于无。他越看越是心惊,眉间攒起。
指腹抚过猫身,裴神玉却明显感到,连猫儿的绒毛都不如起初柔软顺滑了。
虽猫儿日日黏在他身侧,不似想要出门玩耍……但出去带猫儿呼吸些新鲜空气,或许也是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