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有人!”白珍珠指给黎斯看,但只有树影摇晃,哪里有什么白影。
唐九观盯着站在窗边的黎斯和白珍珠,莫无声息的将一杯苦辣的酒水灌进了喉咙深处,一股别样的酸楚蔓延开来。
东跨厢房,黎斯和白珍珠回到了房间,那边吴闻早就守在房里了,见黎斯来了,关紧了门。
“可有收获?”黎斯问。
“有。”吴闻说,白珍珠这才知道原来吴闻被黎斯悄悄安排出去打探唐府内的消息,吴闻花了些银两从唐府一名丫鬟和两名家丁那里打听来了一个诡异的消息。
“什么消息,你快点说,急死人了。”白珍珠虽饱受惊吓,但一颗万事好奇的心却永远改变不了,她拉着吴闻问,吴闻小声对黎斯跟白珍珠说:“唐九观祖籍是定阳县东瓯村,而这座唐府先前就是唐家祖宅,唐九观二十余年一直住在这座大宅里。但那唐夫人此刻所居住的蝶恋阁在多年前并非是唐夫人所居住,却是属于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是谁?”
“唐九观的二夫人,杜蝶。”吴闻停顿一下,继续说:“这二夫人原本是在唐九观同东妖国一战成名后娶回来的,大约是十四五年前。听丫鬟说,二夫人杜蝶美若天仙,深得唐九观宠爱,而唐九观的宠爱却招来了其他人的妒忌。”
“你说唐夫人。”
“嗯。”吴闻点头:“后来就在杜蝶所居住的蝶恋阁内不明不白的发生了一场大火,所有人都安全逃了出来,唯独一个人。”
“杜蝶。”白珍珠接口说。
“对。”吴闻说:“大火扑灭后在火场废墟里找到了杜蝶的骨骸,骨骸形状狰狞,双手伸向天空,一双骨眼死死瞪着某个地方。不久,原先侍奉杜蝶的几个丫鬟先后得了怪病,没几年就先后离开了人世。”
“而这个怪病,就跟唐夫人的病症一模一样。”吴闻一字字说。
“死人病。”黎斯终于动容了,喃喃道。
“唐府里人暗地里都说那是死去的杜蝶所下的诅咒,诅咒那些当初害死她的人。”吴闻终于说完。
“唐夫人现在也被诅咒了。”白珍珠想明白了其中关系,转头看着黎斯说:“那是不是说,害死二夫人杜蝶的是唐夫人?”
黎斯没理会白珍珠的话,他的目光从窗口一闪而过,窗户的缝隙间黎斯瞅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停留在门外,黎斯纵身冲出窗户,那白影飘悠悠向着东跨厢房外而去。
吴闻也跟了出来,黎斯拦住吴闻说:“照顾好珍珠。”话落,黎斯跟随白影冲了出去。
白影远远近近似指引着黎斯一路向前,黎斯目光如炬,那白影似是身形不大,有点像是个孩子穿着一袭掩住身体的白色素裙,白影一转进了前面拐角的一个院子。
黎斯看到了院门口凄红的门板,随即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院中传出。
第三章 魑魅魍魉诅生死
蝶恋阁,黎斯冲了进去,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少女,少女穿着一袭绿色衫裙,面上围着黑纱,正是唐家小姐唐玲,方才黎斯跟踪而来的素裙人影却寻不见了。唐玲看到黎斯,伸手指着前面,不远处,那一丛黑郁的树林里,一具尸体悬挂在一棵枯树上,脸色铁青,舌头伸出,尸身随着夜风微微转动,转眼面向黎斯这边,却是丢去了半截手掌而后失踪的唐夫人贴身丫鬟,凤儿。
“她,她来了!她不会放过我们的,不会啊!”唐玲猛烈的摇头,泪水从黑纱中流出,黎斯静静站立了一会儿,绕过唐玲,走到树林边凤儿的尸身下。
“不要哭了!”一声厉喝传来,黎斯转头,看到了一脸铁青的唐九观。唐九观身后是王翠,王翠的脸色同样难看的很,王翠扶起了唐玲,又来了两个丫鬟架着唐玲走出了蝶恋阁。
唐九观目光死死盯着凤儿的脸颊,许久长呼一口闷气,仰首望着苍穹:“黎兄,你可相信这世间尚存魍魉界,是我们人类能力无论如何不可企及的地域。”
“唐兄,魑魅魍魉乃心生,心生恶魔则地狱无处不在。”黎斯对答唐九观,同时仔细观察凤儿尸体。凤儿尸体整齐,唯独少了左边半截手掌,衣衫左角湿漉了一小块,上面还沾染着某些白色晶体。
“凤儿是被人所害,唐兄,虽然这是家事,但也应该让衙门介入了,毕竟国法铁律在。”黎斯缓缓说,唐九观微微闭眼道:“好吧,明天一早我就派人去定阳县府找昆金。”
十月初四一大早,定阳县县令昆金就带着一众捕快来到唐府,仔细取证询问后,将凤儿的尸首连着半截残手带回衙门存证。
白珍珠因为昨晚上被吴闻拦住,没看到凤儿当时死状,这时好奇缠着黎斯问东问西,黎斯随意答了她两句,唐九观跟昆金交谈过后,就一脸疲惫的回了书房,外面的诸多事务交由了唐府管家王翠。
“王总管,唐府可有寒冰,我这小朋友突然很想吃冰镇甜瓜,却不知能不能吃得上。”黎斯微笑望着王翠的同时悄悄给白珍珠使了一个眼色。白珍珠心领神会,一脸期盼的说:“我最喜欢在十月吃冰镇甜瓜了,可有?”
王翠点头说:“唐府有一个冰窖,专门用来存放寒冰的,这时可以下去冰窖取出一些来做冰镇甜瓜。”
“好。”黎斯点头,跟王翠别过。黎斯嘱咐了吴闻,偷偷跟着王翠。
一个时辰后,吴闻回来了:“捕头,果然有冰窖,我看到丫鬟进了冰窖,没多会就取出了寒冰。”
“好,记得在什么地方就行了。”黎斯点头说。
白珍珠一脸好奇又带点兴奋的望着黎斯:“黎大哥,你是不是找到了线索。”
黎斯笑而不语,轻轻点了点白珍珠的额头。
凄红的院门、黑郁的枯树、旋转晃动的尸体、还有那一双死不瞑目的双眼,眼光落在自己身上,恍似那惨死的凤儿睁开了嘴,直挺挺的尸体从枯树上飘落下来,一步步走了过来。
“啊,不!”唐玲从噩梦中惊醒,这已是昨晚开始她连续做的第三个噩梦了,每一个噩梦都离不开那充满死亡气息的蝶恋阁,每一个噩梦里也都有惨死的凤儿,唐玲紧紧的拉着被子包裹住自己。外面的天色已暗,大约酉时,想来自己一觉又睡去了很久。
唐玲昨晚不顾唐九观的阻拦,打算趁黑夜潜入蝶恋阁里探望母亲,却偏偏进去蝶恋阁里就看到了悬吊而亡的凤儿,唐玲被吓坏了。现下四周的窗户和门都紧紧关闭着,但唐玲依旧觉得有冷风渗透进来,吹在自己背脊上,说不出的一阵阵阴森冰寒。
唐玲口干舌燥,下床来到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唐玲刚想端起茶杯,却看到茶水表面映出了自己仓皇的面容,而就在自己身后,紧贴着自己,还有一个人。
唐玲紧抓着茶杯猛的回头,身后只有一张床,唐玲捂着自己心口,放下茶杯,重新躺回床上,接连的惊吓,让唐玲不堪承受,此时又觉得精神极度疲惫,她昏噩的又想睡了。
倏然,唐玲感受到了一股气息,冰冷潮湿的吹打在自己脸颊上,她一点点回过头,同床之侧,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凝望着唐玲,唐玲张大了嘴,喉咙里却像是被塞进了东西喊不出一个字。那张血脸渐渐靠拢过来,还有一只断成两半截的人手,鲜血汩汩从断裂的手掌里流淌,浮动在黑色的皮肤上。
“救命!”唐玲扯开了嗓子,大叫。
“小姐!”王翠第一个冲了进来,实际上从昨晚上开始王翠就一直守在了唐玲卧房外。唐玲接二连三的噩梦更让王翠觉得心里不安,现在唐夫人得了怪病,老爷心灰意冷,若小姐再出点意外自己如何对得起唐家。
“小姐,小姐,没事了,只是个噩梦。”王翠按住在自己怀里挣扎的唐玲,唐玲自始至终脸上都挂着那块黑色面纱,此时看清楚了王翠,在王翠怀里渐渐安静下来,没多久,又低低的哭泣出声。唐玲说:“是她,是她!七年前她就要杀我,没有杀成,却毁去了我的一张脸,让我无脸见人。现在她又来了,先杀死了凤儿,又诅咒娘得了那醒不来的死人病。现在,她要找我来了,她要找我来了。王姨,我怕,我好害怕啊!”
王翠眼里也是湿润,紧紧抱着唐玲,安慰说:“不是这样的,诅咒根本不存在,小姐。即便有,诅咒也不会落在你身上,它只会找那些罪有应得的人。”
“我是不喜欢杜蝶,但我没想让她死,没想让她死,但她死了,死的那么惨,她一定是变成恶鬼回来报复我们,诅咒我们。”唐玲不顾王翠的安慰,一个劲的自言自语,眼神渐渐变得慌乱而恐惧。
不知多久,唐玲说的累了,渐渐在王翠怀里睡去,王翠望着唐玲,只得是重重的一声叹息。
唐九观晚饭时露了一面,跟黎斯聊了几句,同黎斯三人吃过晚饭又回到了他的书房,仅仅两三天时间,唐九观已经消瘦了一整圈,脸色也变得煞白。唐九观离开时,阴沉压抑了几天的天幕终于落下了大雨,黎斯看着唐九观修长的背影消失在雨夜里,一时显得若有所思。
黎斯三人在东跨厢房等到戌时左右,三人离开了厢房,向着吴闻探查好的冰窖方向而来。一路上也碰见了几个唐府的丫鬟家丁,但丫鬟家丁已经都认识了黎斯,并没有阻拦,反而是急匆匆的赶路。
黎斯三人在路过一个偏院时,闻到了一股烟尘味,靠近了看,才发现是有个小丫鬟偷偷在烧纸钱。黎斯稍微靠近,听到丫鬟嘴里嘀咕着说:“凤儿姐姐,唐府里你对小杏最好,现在你不明不白的走了,小杏不知道怎么办才能帮你,只能给你烧点阴间纸钱,好让你黄泉路可以走的顺利。凤儿姐姐,你……保重,也要保佑小杏。呜呜……呜呜。”这丫鬟唤作小杏,小杏说到最后,只剩下了呜呜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