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随便你怎么说。你深经半夜跑到我屋里来干什么,像鬼一样。”蒙锐道,老死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因为我没有房间,所以只能来你的屋子。”
“给忘了,本来给你安排了房间的,但文兄那边看你这几天都待在黑屋子里一直没出来,也就把这事给忘了。这事是我的疏忽,也难怪您老作弄我。”蒙锐笑说,老死头摇头:“不,你们做的没错。活人的房间我也不知多久才能回来住一次,所以留与不留没什么区别。我来你房间也是为了来告诉你,我在第三具送来的尸体上找到了一点有用的东西,你跟我来看一下。”
黑屋子,依旧是黑咕隆咚的,即便蒙锐点燃了两盏油灯,照样是阴气森森,冷风袭面。老死头站在靠近左边墙角的一张石床旁,掀开尸布,露出了尸布下得冰冷死尸。
死尸正是清风堂伙计,葛顺。蒙锐屏住呼吸,他的目光从葛顺的脸上转到葛顺的喉咙上,喉咙被切开了一个小口子,黑红色的血肉翻了出来,蒙锐觉得肚子有点翻涌。老死头捡起死尸旁边银盘子里的一样东西,道:“我在第三具死尸的喉咙内侧血膜边缘找到了它,你看看。”
蒙锐睁大了眼睛,银盘子里的是一小块纯白色的绢布,大概有大拇指大小,中央部分似绘制着某样图案。蒙锐将小块绢布看了几遍,有了新的发现,在类似图案的边角有几枚颗粒微小的物质,盐白色里带着一点淡淡的粉红色,蒙锐沉默了半晌,突然道:“这是……”
“胭脂。”老死头浑浊的目光也盯着那微小的颗粒:“这应该是葛顺反抗时抢走了凶手的绢布,塞进了自己嘴里,凶手杀死葛顺取回绢布时,绢布不慎被葛顺牙齿勾破了一小块,而这小块的绢布就被葛顺吞咽到了喉咙里。”
“那拥有这绢布的人,就是凶手。”蒙锐道,老死头没说话,表示默认。
“这一条从死亡之中得出的线索,足可让凶手无所遁形。”蒙锐微微摇头:“难怪黎斯曾经跟我说,若有老死头,如得一宝。”
“该说的都告诉你了,你要拍的马屁也拍完了,你该走了。我要睡觉了。”老死头对蒙锐道,老死头将葛顺的尸体重新盖起,走到旁边一张石床上和衣躺了下去。
“好。”蒙锐也知道这几日老死头没日没夜的在尸体上找线索,极其辛劳,他悄悄退出了黑屋子,将黑屋子的门掩住。
蒙锐拿到了老死头提供的重要线索,而文铁树一大早就找蒙锐来了,见到蒙锐道:“蒙兄,昨天按照你的意思去了葛顺和李福家,结果发现葛顺的母亲先前旧疾复发,是心疼病。而李福的孩子前两天得了肠澼。”
“心疼病、肠澼,还有王李氏的妇身病,都有病,而他们就诊的医堂也都是清风堂。”蒙锐摇头说:“实在不明白,为何要杀死三个去看病的人。”
“是啊,莫非是个疯子所干不成,去医堂杀看病的人,估计也只有疯子才有这种禽兽行径。”文铁树想起被杀死之人的一幕幕,气愤说。
“也许,除了都去清风堂就诊外,我们还疏忽了他们之间的某种联系。”蒙锐低头道:“但究竟疏忽了哪一点。”
“若凶手杀人动机同病无关呢?”门外慢悠悠传来一人话声,却是老死头,老死头依旧是一双浑浊朦胧的双眼。
“同病无关……”蒙锐眼中闪烁一缕异样光芒,他倏然站起身道:“药方!”
“他们三人都应该带着病诊药方,但死后却都没有发现。竟然疏忽了这个,文兄,叫兄弟,去三人的家里,再重新仔细搜查一遍。”蒙锐道。
三个时辰后,捕快们都回来了,李福、葛顺、王李氏的三张诊病药方果然都不翼而飞了。蒙锐坐定,像是摸到了某个线头道:“凶手杀人,莫不就是为了药方?”
不多会,文铁树也回来了,他刚从清风堂回来,见到蒙锐忙不迭的说:“蒙兄,我刚从清风堂回来,葛顺、李福、还有王李氏三人都是在八月三十一日下午,未时到酉时这两个时辰之间去清风堂拿的药方。而据清风堂一名伙计回忆说,是林善亲自给三人开的药方,没让任何人过手。”
“林善亲自开的药方,那林善在八月三十一日还干了什么?”蒙锐问。
“我也问到了,那天林善一大早就去了护国将军府给蒋家二公子看病,待回到清风堂就已然是未时了。”
“又是蒋家二公子。”蒙锐道:“难道林善的死,还有其余三条人命真的是这个蒋遥所害。”
蒙锐转脸看向文铁树,道:“我们要再去一趟护国将军府。”
文铁树跟庞博大致说了案情,庞博这次倒是麻利,很快就安排让蒙锐、文铁树带捕快去往护国将军府。路上,文铁树压低了声音对蒙锐道:“蒙兄,已经传下话去了,那最后一名拿到林善药方的人已经悄悄回到了云州,我们的捕快正在暗中保护他。”
“好,尽量多安排一些手下保护他,我不想再出现第五个受害人。”
文铁树叹道:“希望尽早将真凶缉拿,不要再有无辜之人丧命了。”
第七章 洞破玄机
护国将军府,蒙锐在府门口又见到了蒋勇,蒋勇的脸色很差,本就蜡黄的脸色更添加了几分死气,蒋勇道:“请跟我来。”
这是蒙锐第三次来到将军府,大约走了一柱香时间,蒋勇突然停住了,蒙锐诧异的顺着蒋勇目光看去,前面一人挡在了路中央。未时之后的日光明媚,但落到这个人脸上,却都转变成了白丝丝的寒气。轻甲宝剑,这人间冰寒公子,不是左庭卫蒋宁,又是哪个?
“大公子,你怎么在这里?”蒋勇问道。
“你滚开!”蒋宁冰冷目光跳过蒋勇,盯着蒙锐,冷冷道:“你这次来,是要拿我弟弟?”
蒋宁看来不知从哪里听来了消息,估计十之八九是从庞博那边,蒙锐只得淡淡一笑道:“二公子的确有嫌疑,所以想请他回州府一趟详做调查,或可以澄清自己。”
“好笑!”蒋宁冷笑:“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无用捕快也想拿我将军府的人,即便是我弟弟杀了人,也自有将军府来处理,你们还没这个资格。”
“请左庭卫说话注意口气。”文铁树脸色变得很难看,听到蒋宁这番话,脸色能好看才怪。
“哼,看到我脸上这道刀疤了吗?”蒋宁冷笑:“这是三年前,白楚余孽侵我云州边境,我率左庭部厮杀三千贼兵时所留下的,那一战我左庭部死伤了五百人,当时你们这些正义凛然的捕快在干吗?捉贼还是捉奸?”
“你……”文铁树气的说不出话来。
“少将军英雄,但无论战功如何彪炳,国法同样威大如天。少将军莫不是想欺国法而罔顾所为吧。”蒙锐的语气也变得冰冷起来。
“少跟我提什么国法,总之今天你休想带走我弟弟!”蒋宁手中“铮”的一声,宝剑出鞘,然后从蒋宁身侧窜出了一队身着甲胄的士兵,将蒙锐等人包围。
“蒋公子想做什么,杀了我们?”文铁树将自己一根铁尾虎鞭拿在手里,对峙道。
“若听我话就赶紧滚,否则……”
“畜生!”暴喝声倏的传来,铁青着一张脸的蒋琛出现了,身边是费言。蒋琛和费言的脸色都是凝重,蒋琛双眼圆瞪,对蒋宁道:“你这个忤逆子,你可知国法如天,你究竟想干什么?杀朝廷捕快,你这不是救你弟弟,是在害他。”
蒋琛神情激动,高举一只手似要掴蒋宁耳光。蒋宁目光转到蒋琛脸上,目光中带着一抹难以理解的神情,咬牙道:“你为了那个废物儿子,要打我?”
“这些年来,为蒋家流汗洒血的是谁,不是那个只会缩在龟壳里的风雅二公子,是我!你的大儿子,蒋宁!你从来都不正看我一眼,哪怕我真的战死在了沙场上,你的心里也只有那个废物,对不对?”
蒋琛的手落下,一双老眼目光纠缠,面容凄苦道:“我错了,不是蒋遥的错,也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蒋宁转过头去,冷然道:“我不想他们带走蒋遥,是不想让将军府名誉受损,不想让外人决定蒋家人的生死。但既然你都不在乎,这事我不会再管。”
蒋宁带着他的护卫队离开了,蒋琛身形晃了晃险些跌倒,一旁费言扶住,小声在他耳边安慰。蒋琛看向蒙锐道:“蒙捕头,若蒋遥犯了错……一切将以国法论。”
“老将军。”蒙锐对于蒋琛,还是心中尊敬和钦佩。
蒋遥的庭院里,那幢囚笼一样的房屋静静漂浮在空气里,黑色的锁链遍布在短柱同房屋墙壁之间,像是无数打不破的枷锁。
“二公子没在这里。怪了,白天他几乎不出门的,今天去了哪里?”蒋勇从怀里取出一块白手帕擦了擦额头汗水,摇头道。
“既然不在,文兄就留在这里搜集物证,至于二公子的去处,我或许能知道。”蒙锐看着蒋勇,慢慢说。
云州城郊,东莲村,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