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月上梅梢的时候,云海老人府上正厅里,一场家宴正开始。
云海老人坐在正席上,他身边两个席位是他的二弟子谷川,四弟子裴语泽。姜云山作为最小的弟子,正在那恭恭敬敬的给老师以及两位师兄斟酒。
姜晴跟姜宝青虽说是女眷,但这会儿是家宴,锁起门来在自个儿府上,也是分席而坐,也就没那么多条条框框了。
云海老人眼界宽广行事也豁达,并不把一些繁文缛节放在心上,他笑呵呵的看着最小的弟子手脚稳妥麻利的给自己斟满了酒,偏偏还要多嘱咐一句:“老师,这酒虽然不是烈酒,但总归也是酒,您年岁大了,小酌几杯便是了,切切不要贪杯。”
云海老人还未说什么,谷川便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几年前小师弟刚入老师门下时,还是个这般高的小豆丁,”面相肃然的中年人这会儿尽舒了眉头,坐在席上,抬手比了比高度,“我在外游学,这几年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小师弟都已经这般高了,也敢管着老师了,要我说,管得好,好极了!”
姜云山有些郝然,然而神色却依旧清明坚定,并未因着二师兄的打趣而心生惶恐,他坦荡道:“谷师兄说笑了,实在是老师年岁已高,我们做弟子的,自然希望老师能松柏长青。今儿谷师兄回来,老师明显比往日要高兴得多,实在怕老师高兴之下,多喝几杯。”
谷川忍不住抚掌赞叹,对云海老人道:“您老人家身边有这么个懂事的小师弟在身边服侍着,弟子在外游学时,总算可以放几番心了。”
裴语泽在一旁轻笑道:“瞧谷师兄这话说的,完全就不把我陪在老师身边那些年放在眼里啦,果然这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
谷川看到裴语泽就忍不住又生出了无奈:“老四,也不是我这个当师兄的讨嫌,非要说你几句——实在是你平日里懒散惯了,我同老师还要反过来担心你呢!你倒说说看,你这一把年岁了,还赖在老师这,治学也一贯懒散轻慢,人生大事也不见你着急寻觅,你啊,真真是想起来就让我们几个做师兄的发愁!”
裴语泽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姜宝青,见姜宝青正在那同姜晴说着什么,并没有往这边看,他便几乎是立时收回了眼神,轻笑道:“行了行了,二师兄,你倒是比当山长的大师兄还爱教育人。这大喜的日子,你就不要再跟我这讨嫌的一般见识了。来来来,小师弟,”裴语泽漫声道,“快给你谷师兄把酒杯斟满,这酒入口绵长香甜,老师碍于年岁不能多饮,谷师兄正春秋鼎盛,可没有这个烦恼。我倒不信,这上好的美酒还堵不住谷师兄的嘴。”
姜云山含笑将谷川身前坐席上的酒杯给斟满,替裴语泽把话头给引了过去:“谷师兄,今儿是给您的接风宴,您确实该多喝一些。”
谷川看着姜云山怎么看怎么顺眼,他连连道:“好好好。”一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云海老人看着几个心爱的弟子在那你来我往的,又热闹又和睦,心情别提多舒畅了,脸上的皱纹尽数舒展开来,笑容满面。
正当这会儿,正厅门口两个身影倒是一前一后进来了。
原本笑呵呵的谷川,脸色一下子就板了起来,瞪向前头闷头走的那个。
前头闷头走的那个走到厅中央,扑通就跪了下去,给云海老人磕了三个头:“徒孙来晚了,徒孙祝师祖松鹤长春,天伦永享。”
云海老人满脸慈爱:“是坤儿啊,快起来,这里都是自家人,自家人用饭,哪里称得上什么来晚不来晚。”
谷川叹了口气:“老师,您就是太宠他了。哪怕是家宴,也断断没有让长辈等着,他却姗姗来迟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