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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惜福红想起婆婆以前最爱的就是听雨。
那诗情画意的兴致,惜福红本来很是嚮往,愿自己长大后也能体会箇中滋味,可现在她却恨透了。耳边那岂能称做雨声?披哩啪啦夹带土石的雨水冲刷在她身上,只觉得浑身都要散架,唯一直得庆倖的是她没有死…啊,还有她恢復知觉了。
“……唔啊……”脖子一扭,惜福红疼得低吟几声。
此时她正处于非常危险的状态,只因她从崖上坠下,让树干给拦在半空之中。头上,斜陡松软的峭壁,眼下,幽黑不见底的崖谷。有时她真不知自己是幸还是不幸,被卡在这不上不下的地方,该怎么办?
雨已经没有那般滂沱,只剩点点细丝打在脸颊上。惜福红仰面躺在树上休息,想她吃了两颗药丸后又没命的跑,现在已经没有力气盘算下一步该如何。她闔上眼,脑中浮现以前住在雾封谷时的寧静,不自觉的感慨那种美好,其实她只想找到婆婆后回谷里生活,只想上黎薑山把翠姊姊事情告知她爹……
怎么就这么难?
但叹息又能如何?
惜福红明白自怨自艾是没有任何帮助的。从小务农的经验告诉她,若要萝卜长得大,不是几句哄哄就行,除了翻土、施肥、除虫外还要每日浇水,她想,找婆婆和去黎薑山定也是如此。
不是有句俗话说……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对!就是如此!
起身活动胳膊,惜福红见乌云退去,抓紧时间就要下穀,免得下波风雨来后她可不信自己还能安稳的掛在树上。小心翼翼放慢动作,她跨腿挪向石崖边,双手稳着石壁,双腿踏上浮起的岩块,秉气凝神的开始往下爬。
经过雨水冲刷的石壁本该滑得抓不住,可惜福红却没有因此失足掉落,但也费了她九牛二虎之力,用了两个多时辰才安全抵达崖底。幸亏崖下不是湖泊,否则她就真没容身之处。因此当她落到穀底第一件事,就是双腿跪地,双手向上,整身呈现五体投地之状感谢老天爷大恩大德,没取她的小命。
惜福红谢完天,沿着穀底走了段癲颇的石路,终于在峡谷之间听见溪流潺潺,心中一喜。此时天色已晚,隐约间能看见前方有波澜闪逤的光影,她知道水源就在前头,踉蹌的往前急奔,就在不出五呎时,脚底突然一绊,砰的声摔了个四脚朝天,疼得摀着鼻子挣扎坐起。
原以为是树籐还是木头绊倒自己,孰不知回头竟瞧见了张人脸。驀地吓得惜福红连滚带爬退了好几十步,待她定睛细看,果然是个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
清冷月光下,倒在草丛里的女子双眼紧闔,长长的睫毛让月光印出细长影子,她秀发整齐的用玉冠束在脑后,只有几缕飘散在颈边,薄唇轻抿,没有女子该有的红润,反而像失温般略微泛紫。
惜福红上前探她鼻息,发现此人还有呼吸。她担心那人躺在草比小腿度高的地方,会成了毒蛇的猎物,因而打算将她架到安全的地方先,思至此,惜福红动身上前。
没想到那人身子虽高,抱起来竟没几两重,轻盈得让惜福红以为是抱块骨头,因此没花她多少力气和时间,人就安安稳稳躺到了河床边。待将女子安顿好,惜福红转头见了清澈溪水,立刻上前掬手喝下几口,只觉得口中苦涩立刻消散,她又弯腰用清水洗去脸上的污渍,顺便理了理杂乱如鸡毛的长发,几番拨弄后,她终于回覆了人样。
“……唔嗯……”
身后传来虚弱低吟,惜福红回头见那昏倒的女子好似醒了,便立刻上前。
“你醒啦?”试探性问一声,见女子没有反应:”我看你躺在草里,怕你被蛇咬就拉你过来了。”
“谢谢。”女子的声音非常温润,并不高亢也没低哑,好似春风令人舒坦。
“不用客气啦,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惜福红尷尬的摆手摇头。
她见那女子艰难起身,接着双腿交叠,双手搁在腿上,那模样就跟她小书里看到的插画一般,好似称为打坐?惜福红不懂她这模样的用意,只想她有伤在身,不便下至水中,于是很贴心的取来叶片盛水递给她。
“喝些水吧。”惜福红站在女子面前,将手里的叶片捧上前道。
那女子先是犹豫了下,伸手接过道:”有劳姑娘费心了。”
惜福红从未见过如此有礼之人,羞得她脸颊烧红。她见女子慢条斯理的喝着水,自己也坐到一边观察她,从刚才起她就发现,那女子的双眼不曾睁开过,就连坐着喝水也没是。
惜福红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的眼睛怎么了?”
那女子也没恼,只摇头笑道:”无妨,受了点伤。”
受伤就找大夫,这念头在惜福红脑中闪过,可马上就被否决。找大夫?薛神医?想到她柔弱又娇媚的让木儿教训自己,就全身不寒而慄,那种大夫不找也罢!
“我姓宵名凄玉,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宵凄玉柔声问道。
“我叫惜福红。”她抬眼望着宵凄玉,只觉得这人给她的感觉说不出的舒坦。
', '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恳求惜姑娘帮忙。”宵凄玉拱手说道。
她没见识过江湖人士,这般拱手又文邹邹的话语弄得惜福红很不自在。
“宵、宵姑娘直接说吧,我能帮的都会帮。”叫声姑娘让她怪憋扭,以前都喊翠姊姊,要不就是薛神医,可眼前人一看就知道比自己年长,叫姊姊又似乎矫情,最后只能喊声姑娘。
“如你所见,在下双眼受伤无法视路,可否请惜姑娘带在下出穀,等进了城便不会再麻烦姑娘。”宵凄玉说完又从衣襟里掏出个绣袋道:”这是五两银子,就当是谢礼还请收下。”
见状,惜福红立刻推拒眼前的绣袋道:”我、我说了能帮的忙都会帮,既然我们都要出谷,自然不麻烦的,这钱我不能收下,晚上我会良心不安睡不着觉的!”
带路就值五两银子?她见那老翁卖田给女儿医病的钱也不过三两银子,若真的收下那些钱,起不是白佔了姑娘的便宜?欺负她眼盲不得掏光家產为求活路?不成!绝对不成!
“惜姑娘真是善良朴实。”宵凄玉听她说得如此严重,露出浅笑收回银子。
她见对方没再推託,便松了口气。抬头看向天色,星光点点散于夜幕之中,吹着溪面抚来的微风,惜福红冷得打了哆嗦。虽她未曾涉入江湖,但也不会笨得冒夜走山,要知道荒山野岭,杳无人烟,猛虎野兽很可能就会把她们拆吃入腹。
“宵姑娘,我看天色晚了,不如明早再出发吧?”惜福红提议道。
“也好。”宵凄玉点头同意,她依旧维持着打坐姿势。
看她似乎没打算移动,惜福红便绕到不远处捡了些碎木,接着又跳进溪里抓了些鱼。生火料理,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难,她可是在穀里自力更生的高手,这些杂活对她来说比穿针引线还容易。
手里翻看烤好的鱼肉,她来到宵凄玉面前道:”吃些东西吧?”
“不必麻烦了,惜姑娘吃就好。”宵凄玉温柔婉拒。
“我还烤了很多,够吃的。”回头看了眼三隻插在火堆里的鱼,惜福红说道。
可宵凄玉只是摇头笑道:”我并不饿,惜姑娘不需要担心我。”
失望的点了点头,惜福红坐回火堆边吃起晚餐。虽然鱼肉未经调味,可溪水清澈,因此肉质十分香甜,她一个人将四隻有胳膊粗的鱼全吞下肚,难得饱餐一顿,让她回味无穷。
打了几个饱咯,惜福红回头偷看宵凄玉,见她动都没动过。
睡意袭来,她侧身躺下将身子缩成一团,不一回儿就呼呼睡去。
这时,原本不为所动的宵凄玉忽然起身,只见她悄声来到惜福红身边,从袖里掏出一把匕首,刀光闪烁,驀地划破自己左手的食指,暗红色的血液滴落在惜福红颈后的衣领上,忽然狂风一刮,宵凄玉脚下的影子轻晃,竟然一分为二,其中一个融进了惜福红的影子里。
薄云遮月,夜色朦胧,宵凄玉勾起微笑,竟有些虚幻飘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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