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伯府,可柳家却已是没落了,相较于黯淡无光的嫡支,倒是庶子更显眼一些,尤其是那柳玉函,虽是同进士出身,这几年来却是官运亨通,之前也隐隐约约听人说起过,说是柳夫人和李景浩大人的妻子情若姐妹,朝中就有人自觉不自觉的把柳玉函当成李景浩的人看。
只是又没有确实证据,况且身为镇抚司的一把手,李景浩的闲话又有谁敢大肆传扬?因此没过多久,那件事就不了了之,现在听丁华的意思,倒不是李大人和柳玉函有交情,而是柳玉函因着妻子和李大人的渊源才能一路高升……
看徐恒沉吟,丁华低声道:
“大人瞧这韩庆——”
“无妨。”徐恒不过沉吟了片刻就做出了决断,“照我方才的话处置,你放心,指挥使大人那儿,我会亲自写信解释。”
徐恒自觉还是很明白自家老大的为人的,之所以能让满朝文武听到这个名字夜里都睡不好觉,除了他的冷漠铁血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绝不徇私情。
虽然弄不懂那韩倩云到底何德何能,能得指挥使大人青眼,可徐恒依旧清楚,只要韩家犯事,别说是韩庆一个,就是要斩杀韩家满门,李大人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是。”听徐恒有了决断,丁华倒也没有多说,依旧躬身退下。
京城。成国公府。
自从铁赤“死而复生”,京城中就掀起了滔天巨浪,多少人因此落马,而被认定是“始作俑者”的成家,更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数日来,国公府都闭门谢客,本来是一等一的显贵门庭——
本身既是大周朝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又刚升格为太子的岳父,十有*,嫡长女就是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试问满朝勋贵,哪家有这等殊荣?
却因为铁赤一事,成为朝中几乎所有言官的靶子,日日里被攻伐责问,甚而隐隐还有人借这件事把风头引向太子……
成家也由原来的门庭若市,变为现在的门可罗雀。
成毅手扶着桌案勉强撑起身体,高大的身影斜斜投在窗棂上,有着说不出的寂寥。
不得不说神医圣手的名头不是虚的,自己现在终于可以告别轮椅,站起来了。
他的对面,坐着因看到儿子能站起来了而神情激动的镇国公成铭扬——
国公府眼下而言,说是内忧外困也不为过,那些人之所以敢如此嚣张,一则是因为贪欲,想借着打击自家进而打击太子殿下,毕竟,于太子而言,成家无疑是最好的臂助。
二则,不就是看着成家后继无人吗——
即便儿子是为了大周才废了一双腿,于那些居心叵测者而言,不独不会心生敬佩,反而令他们滋生出无尽的贪念和扳倒成家的勇气。
成家成年男丁还是太少了,要是毅儿多几个帮衬的兄弟就好了。
当然,老国公的心里倒不是对女儿不喜,相反,膝下的女儿老国公也俱是看的很重,只是不得不说,面对朝堂上诸多纷争时,无疑还是男子能为家族出更大的力气。
就如同现在,即便是身为太子妃的长女对此困局也根本有心无力。
成毅何尝不理解父亲的想法?恨不得这会儿就能健步如飞,即便有些坚持不下去,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来,依旧强撑着想要多站一会儿。
成铭扬瞧得心里不忍,神情也是悲喜交集:
“毅儿,你刚能站,别强撑太久,小心累着。”
两人说话间,一点白色忽然穿过夜空,一下停在窗台上。
“小七?”成毅心里一喜,探手抓过鸽子,身子也随之无力的坐倒软垫上。
“小七的信?”成铭扬忙探过头来,有了小七这个女儿时,自己已是四十多岁了,说是老来得女一点儿也不为过。
因此成铭扬也好,成毅也罢,都对小七疼的紧。
而如今,这份心疼之外,更多了份浓浓的愧疚——
当初若非自己在边关遇险的事传回京城,夫人也不会慌张之下失了防范,令得小七被有心人拐走,甚而现在,为了能让神医出手相救长子,小七甘愿放弃金尊玉贵的国公府嫡小姐的身份,以着病弱在外修养的名义,做了神医的徒弟。
虽然心里这般想,成铭扬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那眼巴巴瞧着鸽子的眼神泄露了国公爷急切的心情:
“这是军营里的那对儿信鸽?怎么瞧着倒是有些退步了?”
那信鸽黑溜溜的眼睛一下看过来,瞧着竟似是在抗议——
放眼天下,就没有那个能比自己更快的传递消息了吧?主人不说夸夸自己,怎么瞧着还不满意似的?
成毅不及细说,已是解下白鸽足上的一节竹管,刚要展开,却是往房外屋顶上瞧了一眼,成铭扬却早已不耐烦,手一扬,一个瓦片应声而出,随着声短促的“哎哟”声响起,一个诡异的黑影从房顶掉落。
“李景浩这混蛋,现下也不比咱们处境强多少,还派出这么多兔崽子盯着咱们,真是够死心眼的!”成铭扬哼了声道。
心情不爽时就干翻派来府里的锦衣卫,是这对父子这些日子玩的比较尽兴的,当然,眼下却是不想有人看到小七的信,毕竟,再如何,父子两人都不想任何人知道小七的下落。
成毅已是打开信笺,趁老爹还没过来抢,快速的浏览了一遍,却突然惊“咦”了一声。
“怎么了?”成铭扬神情一下绷紧,“是有人欺负小七?”
语气里有着不自觉的怒气。
“不是。”成毅忙摇头,把手里的信递给成铭扬,“咱们小七,竟是要帮咱们解决大麻烦呢……”
语气明显有些复杂。
不怪成毅如此,这些日子以来,成家面对的指责实在太重,却是无力辩驳。之前不是没有怀疑过铁赤忽然出逃,是不是草原那边出了什么事,只是这里毕竟是京城,而不是边疆,两人没有第一手资料的情况下又如何能凭空揣摩出铁赤的动机?
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这棘手的事情竟是让小七给解决了。
除此之外,成毅的眼睛还在一个名字上顿了一下。
“陈毓?”那边成铭扬已经把信扔到了火盆里,却是抬头看向成毅,“这人是谁?怎么这名字有些熟悉?”
果然不愧是一家人,尽管这封信牵扯重大,甚至里面的内容怕是很快就会在朝堂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成家父子却是同时关注了一个明显颇为陌生的名字,甚至话语里都隐隐带有敌意,即便严格说来,正是这名少年识破铁赤阴谋,才解了成家燃眉之急。
“爹爹忘了?”尽管有些不情愿,成毅还是提醒道,“陈毓,是当年救过小七的那个小孩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