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是谁呢,却原来是你两位啊。怎么一大早就跑到这里撞木钟了?”
裘文明这才又把眼光投注到两人身上,细细打量两人,脸上神情明显有些了然。果然就听阮笙指了两人笑着对裘文明道:
“二公子还不认识吧他们就是秦家织坊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和大管事——只是要来求人也要有些诚意不是?眼下瞧着你家就要耽误二公子的大事了,竟然就派了这么个小孩儿来胡闹?是陈举人老爷架子太大了,还是准备着让这小娃娃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啊?哎哟,你们可不会存了诬赖人家欺负小孩子的心思吧?”
“阮笙——”秦忠顿时怒不可遏,更是庆幸亏得姑爷没来,不然,可不要颜面尽失?“亏得我家姑爷心眼儿好,留你在商号里做事,倒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敢骂我?”阮笙万没有料到,都这个时候了,陈家人还敢这般强硬,阴阴的笑道,“好,秦忠,你不要跪着求我就好。”
却不防一旁的陈毓冷哼一声:
“一条狗罢了,还以为自己有多大脸不成?”
不待阮笙反应过来,又转向裘文明,正色道:
“裘公子也是出身大家,自然知道经商者贵在以诚待人,试问,一个连恩主都能背叛的小人,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所谓亲君子远小人,想来裘公子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一番话说的阮笙简直要气乐了,内心更是有些惊异——倒没想到这小王八蛋竟是如此能言善辩,还这么有胆量,竟然就敢当着自己的面搞起离间那一套了。
只可惜,只有自己明白,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有作用的,毕竟,裘家看上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想要借着自己搭上嫂子,进而搭上宫里的潘贵妃!
果然,裘文明蹙了下眉头,看向陈毓并秦忠的神情很是不悦:
“哪里来的闲杂人等,这裘府也是你们这些人可以胡搅蛮缠的地方?竟敢轻慢我裘府的客人,当真是大胆。”
听裘文明如此说,那些本来伺候一旁的家丁一下围了过来,登时就要驱逐陈毓两个,却不防一个放肆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是我的客人,我看那个王八蛋敢往外撵?”
☆、歪打正着
说话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年身量比裘文明略矮些,着一身大红色的锦袍,颈下一个金灿灿的项圈,腰上挂着玉佩香囊记名符等不一而足,这会儿叉着腰气势汹汹的瞪着众人,端的是一副小霸王的气势。
裘文明的神情就僵了一下,那些正要叉了陈毓两人离开的家丁,也站住脚,模样明显有些惧怕。
偏是阮笙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位小爷倒也认得,方才自己进府回话时,可不正在厅上挨训?听裘二爷说,这是他最小的弟弟。虽然不清楚到底为着何事被训,却也能瞧出,在家里明显没有乃兄受倚重。
因这会儿还要求着裘文明,阮笙自然乐意适当的时候卖个好过去——
来之前已经打听清楚了,裘家虽是家大业大,可族里旁支不算,裘老爷子家里七个女儿之外,也就一个儿子罢了,为了开枝散叶计,竟是足足给儿子娶了七房姨太太。
而裘文明正是最得宠的三房姨太太所出。
本来裘文明上面还有一个嫡出大哥呢,可是不巧,那哥儿长到九岁时竟是殁了的,裘文明虽是排行第二,却实际顶了长子的位置,甚而因为大哥的故去,连家里老祖宗都对他另眼相看。
裘文明又是极能干的,渐渐的连下面两个嫡出的兄弟都要靠了后去。
这会儿裘四强出头,裘文明的神情明显很是不高兴。阮笙既自诩有个知府兄长又兼马上做知县的姐夫,竟是大喇喇上前一步笑嘻嘻道:
“哎哟,这不是四爷吗!四爷许是看错了吧?您这样金尊玉贵的人儿,怎么会认识这样的破落户?再怎么说二公子也是您兄长不是,您便是心里有什么不开心,可也不要被些别有居心的人利用,没得伤了和二公子的兄弟之情倒不好——啊!”
却是裘四听得火气,不管不顾的一个窝心脚就踹了过去:
“哎哟,这是哪家的驴没拴好,跑出来恶心我了?瞧把你这混账东西给能的,四爷认识什么人,也是你这种不要脸的王八蛋可以管的?滚你的吧!”
阮笙被踹的好险没趴下,好在裘文明探出一只手拽住了他,待抬头,瞧见周围一众人低着头一副要笑不敢笑的模样,尤其是陈毓,脸上竟是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好险没给羞死。
裘文明已经松了手,蹙眉瞧了裘四一眼,却是转过身来对阮笙一拱手,很是无奈道:
“阮爷莫怪,小四就是孩子脾气,还请阮爷看在文明的薄面上,不要同我这弟弟一般见识,待得闲了,文明一定亲自上门赔罪——”
一副贴心的替弟弟收拾烂摊子的好哥哥形象。
却不料裘四根本一点儿不领情,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
“装什么好人!呸,假惺惺的伪君子!想要骗了小爷,做梦还差不多。”
说着只管无比傲慢的冲陈毓点了一下:
“走吧,跟我进府,我看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拦。”
陈毓倒也没有客气,竟果然也没理裘二,示意秦忠抱好怀里的包袱,跟着裘四往府里而去。
阮笙恨得牙根都痒了,有心上前阻拦,可刚挨了一脚,这会儿心口还疼着呢,只得眼巴巴的瞧着两人进了裘府:
“二公子,这——”
裘文明却是摇了摇头,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放心,这两人既是和小四交好,想要做什么事,自然是不能成的。而且,你既然是我裘府的客人,小四却如此无礼,回头祖父知道了,也定然是不高兴的。至于你所求的那件事,我瞧着,十有八九,是成了。”
竟是非但没有一点儿被幼弟下面子的难堪,反而颇为轻松的模样——
裘四大名裘文岩,从小就是个混不吝的主,每天到晚少不了惹是生非,虽因为是家中幼子,颇得祖父怜悯,家里的生意是万万插不上手的,不独如此,祖父对他虽是宽容,对他的朋友却自来不喜,即便那陈毓有些道行,可既是通过裘四的门路进的裘府,怕是祖父没见到人就已经先厌弃了。
甭管他是为何而来,都是注定要成空了的。本来看祖父的意思,明显对接受阮笙的投靠还有些犹豫,现在有了裘四这神来一笔,倒是要成了。
阮笙再没有料到还有这般意外之喜——若是挨一脚就能成事,这一脚也委实太值了些。既是心想事成,哪里还有半分怨望?只一叠连声的道谢:
“多谢二公子,以后二公子但有差遣,阮某无有不从。”
等到了月底,秦家商号交不出货物来,裘家发难,他们家的生意就全是自己的了。一想到到时候日进斗金的情形,阮笙简直要笑出声来。
那边裘文岩也带着陈毓等人进了府。只是一反方才对陈毓两人的维护,裘文岩这会儿却明显对两人很瞧不上眼的样子,不耐烦的瞟了一眼两人道:
“好了,你们也进来了,该上哪儿就上哪儿去,别让爷瞧着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