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依旧有些恍惚,却还是循着本能把那碗粥喝了下去,只是刚丢开碗,喝进去的粥又尽数呕出,到得最后,甚而还有鲜红的血丝吐了出来……
“小七——”青年惊吓不已,忙不迭把小七拥入怀里,却是再不敢说一句责备的话,半晌才强压下心中的惊恐颤声道,“小七你别吓大哥,大哥答应你便是,一定会把陈毓给你带回来。”
带回陈毓?小七一下扬起头,呆滞的眼神终于闪过一抹亮色。
“是。就是翻遍大周每一寸土地,我都一定会把陈毓给找回来。只是,你记得,找回陈毓的那一日,也是你跟着大哥回京的日子,而且此后,都决不许离开京城一步。”
青年声音低沉中更有着难以更改的决绝——
先是为了自己这个大哥流落江湖、四处奔波,然后又是陈毓……
都说情深不寿,青年真是怕了,唯恐最疼爱的妹妹会出丁点儿意外,从今后,自己一定要牢牢的看住小七,决不让她再离开国公府、走出自己视线之外。
……
天和二十六年,注定是大周极不平静的一年——
先是五月末,一场连绵了十四日的暴雨席卷西南大地。
这场百年未见的大雨令得西南五府成为一片汪洋。二十多个市镇灾情严重,更有十多个城市房倒屋塌成为废墟。
其中受灾最严重的是武原府。
反倒是历来但凡下雨就会被淹的西昌府得益于之前被皇上盛赞的加固堤坝之举,得以安然度过洪灾。
数日后,又一个天大的消息传遍朝野——暴雨停息后,又有怒洪袭击西昌府,西昌府一度岌岌可危,危急时分,是西昌府守备严锋和知府公子陈毓挺身而出,只是两人挡下第一波洪流后却双双坠入衍河。
西昌府知府陈清和无暇寻子,便带领百姓坚守堤坝之上,誓要和堤坝共存亡,西昌府终于转危为安,陈清和却是一夜白头。
一时举朝震动,便是皇上也泪湿衣襟,连颁诏书,加封陈清和为义伯,赐令衍河两岸官军全力搜寻严锋并陈毓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数日后,在衍河下游的亭阳郡,官军找到了严锋已然被洪水泡的肿胀的尸体,一时举国同悲,而同一时间,又一道雷霆震晕了整个朝堂——
西昌府洪灾并非天降乃是人为,起因却是武原府知府派人挖塌两府交界处堤坝令得辖区内洪水短时间内窜入西昌府所致。
此事乃是西昌书院山长刘忠浩亲见,刘山长更因此事被武原府衙差砍成重伤,亏得有侠义之士经过,多方救助之下,才令得刘忠浩保住一条性命,清醒过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拜书朝中身为御史的兄长。
事情传出,朝野哗然,皇上龙颜大怒。武原府一干人等很快到案,武原府师爷李某供认不讳,武原府知府朱恩荣自知在劫难逃,于家中自缢而亡,却依旧祸及家人,被处以夷族之罚。
好在数日后,落水多日的陈毓被从一农家救回,虽是身受重伤好歹性命无忧。
皇上亲口赞曰“仁义公子”,和乃父义伯陈清和齐齐誉满大周。
……
“小七一直,都没有再出现过吗?”窗外落叶萧萧,窗内的少年倚窗而立,瘦削的身形说不尽的萧索。
一个满头白发却令整个人更显儒雅的男子摇了摇头:
“没有。派出去的人已是找遍了整个西昌府,都没有那孩子的下落。”
“虚元道长怎么说?”少年的身形更加落寞,明明正是鲜衣怒马的年纪,却偏是给人一种行将就木的腐朽之气。
“这——”男子叹了口气,“道长早已离开,说是去寻找小七,还托人转告你,说是一举成名天下知,若然三年后你能考中状元,只要小七还活着,就会知道你的大名,你们两人说不好还有相见之日……”
“爹爹——”陈毓沉默良久,眼神却坚毅的紧,“我想,去外面走一走——”
这么长时间了,小七那句“一起活”一直在陈毓脑海里回荡,从睁开眼的第一时间,陈毓已然下定决心,即使走遍天涯海角,也必要寻回小七。
“这……”陈清和叹了口气,别人不知道,陈清和却明白,西昌府这场大灾,说不好是折了儿子的气数才能得以化解,儿子心里定然也是做此想,说不好还会把小七的失踪全算在自己身上。
如果可能,陈清和只想把儿子留在身边,在自己全力庇护下平安喜乐,度过一生。可经历了这么多,陈清和明白,儿子的性子,以及他独特的经历,注定了不可能做自己羽翼下的乖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