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迩微微颔首算是回应,迈进车房就问:“Ethan,排位赛的数据在哪里?”
换上干净的白衬衫,咽了一口咖啡,被抚平的味蕾并没有带去好心情。沈迩垂眼看平板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对比分析图。半晌,平静地问:“Chris被撒旦附体了吗?”
Ethan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他的老板砰!的把手里的平板扔在桌角。
沈迩起身走到窗户前,消瘦的背影散发无形的压力。
根据F1的赛程,周六排位赛产生周日正赛的发车顺序。纵然首发杆位并不能直接让车手夺冠,但第一的发车位是每家车队的争抢目标。而迈凯伦1号选手,目前个人积分301分,位居第三位的Chris,排位赛里只拿到7号发车位。
经过模拟器千百次的分析和调试,Chris在最不可能出错的7号弯,连续失误三次!
“Alber.”Ethan微微上前,压低声音说:“您要去和Chris谈一谈吗?”
“谈?”沈迩扭头看着他,一根修长的手指在平板上敲了敲,像是在提醒这些数据有多可笑,“蒙特卡洛赛道的78圈赛道会跟他谈吗?还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梅奔的Gino会跟他谈?”
与时间赛跑,突破工业极限的F1,智慧和勇气缺一不可。
而Chris是一个赌气的笨蛋。
Ethan的手机再次震动,他瞥了一眼,顶着压力开口说:“Chris想见您,他一直在赛场等您。”
沈迩倾身靠近窗户,视线透过人群落在不远处一身橙色车手服的年轻男人身上。对方一把将头盔取下来,贴在肋骨一侧,赛场上如猎豹矫健的身影如今倔强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紧盯着车房二层—沈迩的办公室。
沈迩喝完手里的咖啡,眼睛如严寒冰霜,毫不犹豫地拒绝:“没必要,除非他明天能赢。”
因为Chris糟糕的表现,沈迩要回赛道跟工程师团队开会,他下楼经过后勤区,淋浴房方向传来淅淅沥沥的水流声。
预算帽的原因,车队所有工作人员都在赛场内住宿。
沈迩无意当一个偷窥狂,可模糊的中文强行闯进耳内。
“见到了……嗯……还没……集团的事情找王秘书,我交代过。”
略显熟悉的声音,沈迩瞬间就分辨出来。
天之骄子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赛场,在自己的车队,沈迩觉得自己有责任确认车队内的安全问题。
这个角度正好能透过门缝看清,迷雾般的水汽,朦胧的轮廓。谢至峤对背着沈迩,沟壑起伏的背肌包裹着脊椎一路往下,抓着喷头的手背,精壮的线条,掌控力十足。
而下一秒,谢至峤突然侧身转向他,暴露在沈迩面前的景色更加清晰。
男人高扬下巴,水流从头顶顺流而下,淌过高挺的鼻梁,掌心拂过脸颊带下一连串的水珠,小臂垂落腰间,再往下……性感的腹股沟,肌肉虬结,像卧着一条的巨龙。
眼前的画面勾动了寂静的呼吸,张牙舞爪的男性荷尔蒙朝沈迩扑过来。
偷窥者的身影彻底消散,谢至峤才转过身。他望着门缝,顶着一张矜贵的脸,笑起来蔫儿坏的。
嘴角微微勾着,毛巾顺着胸肌滑至腹股沟。
他若有所思地想沈迩的调查报告,传闻他和迈凯伦一号车手Chris交往。那种站在神坛,不食人间烟火的天才怎么会喜欢没脑子的日耳曼人。
他将自己大方展示身材的行为视为一次有趣的逗弄,反响不错……
谢至峤随手系上浴巾,重新拨出电话,“喂,刚才信号不好。计划继续,我已经见到Alber了……”
“非正式的。”
第2章 Undercut
【Alber,我们根据336km/h的尾速调试压力值,数据见附件。】
【Alber,刹车系统和故障参数调试完毕,报告请见附件。】
【Alber……】
沈迩回复完所有邮件,手边的咖啡杯空了。
正赛前,所有车队都有一个不眠夜,他端着咖啡望向灯火通明的维修区。
F1从来不是一台车一个人的比赛,今年车队投入1800万英镑研发和制造费用在这台新的MCL580,包括空气动力学、车辆性能在内的六大部门顶着巨大压力。
车队经理Ryan早先同步了明年的预算和赞助商情况,不容乐观。
今年是迈凯伦最有望冲击冠军的一年,全世界的F1赞助商都在等他们的成绩。
手机振动,他看着心理医生的号码微微蹙眉,“Hello,doctor.”
Cloe是一位40出头的金发女士,音色温柔。今晚是线上咨询时间,对方主动询问:“Alber,这周睡得好吗?”
沈迩推开窗户,夜晚摩纳哥的海风总算添了凉意。他每年都有大半的时间周游各国家的分站现场,与Cloe约定,将咨询改为线上形式。
沈迩其中一项心理障碍是极度厌恶打电话,但Cloe坚持电话咨询。理由是,声音是人类情绪外放的一种形式。
她需要感知沈迩的情绪。
“最近压力有点大。”
“嗯,我记录了。”Cloe了解沈迩的症结,压力是他将自己与外界连接的手段之一,是他的病症也是必需品。
她问:“本周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特别的……”
“让你感到意外,情绪起伏较大的事情或者人。”
今天两次遇见的中国男人,平心而论,慷慨有爱心,容貌气质都出挑,还有着……完美身材的年轻男人极容易让人生出好感,即便是对同性要求非常高的沈迩也不得不承认。
但他低头喝了口咖啡,说:“Nothing special.”(没什么特别的)
沈迩不是配合的病人,Cloe不意外。
她又问了一些情况,给出自己的建议:试着跟随自己的呼吸一同入睡,不要在脑中预想任何事。
沈迩的卧室严格保持着最黑暗的环境,窗帘是定制的,每个分站搭建车房他一定要亲自检查卧室环境。
风撞上海浪在黑夜里炸出水花,半睡半醒,沈迩做了个梦。
少年沈迩抱着断裂的赛车模型倔强地站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养母透过厨房的窗户看他。
头顶一盏独灯,狭窄的窗框,冰冷的眼神,像在看邻居家的怪猫。扭曲而模糊的片段逐渐浸染怪异的颜色,在沈迩的噩梦里,从未出现过的温柔男音,带着笑意。
那是一道背影,看不清脸,男人蹲下身体,将自己放在跟小孩平等的高度,说:“别哭,我给你买一个新模型好不好。”
铃铃铃,闹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