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手瞬时一顿,而后抬头,便见一张地契出现在了自己眼前,暗红的印章熟悉而又陌生。
女孩子轻舒了口气,弯起唇角朝他笑:“宅子的主人回来了。”
那一霎那,老人双唇颤颤,脸上闪过诸多情绪,似是有很多话想要说话,却终是什么话也未说出来,只是抬手拭去脸上的泪痕,讷讷点头:“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
……
此时还未完全入夜,宋二坐在角落里缩了缩脖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了那个百姓的胡言乱语,他总觉得周围有点冷呢!
除了他宋二之外,还有四个人,卫监正和张小公子自是不必说,另外两个是福伯和他的儿子福伯。
是的,没有听错,两个人的名字都叫福伯,等老的去世之后,他的儿子便会成为新的福伯。
宋二嘴里嚼了一根随手拔的草打瞌睡,暗忖这个宅子连同里头的人都是怪怪的。
老福伯很激动的看着那张地契,止不住眼圈发红:“等了那么多年,总算是等来了,从先祖起,我们世代守着这个宅子,就等着你们回来的那一日。”
一旁的小福伯也很激动,他很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宿命,也看到了父亲枯等无望的心酸,更知道他们世代都在守着,一守就是四百多年。如今总算等来了归人,不用如此枯等下去了。
“是你们先行么?其他人还在后头么?”小福伯激动的问道。
气氛蓦地一僵,半晌之后,卫瑶卿开口了:“没有了,这一次回来,就只有我们了。”
“不可能啊,当年离去时虽说人口不多,可也算大族,怎的只剩你们了?”
“出了一些事情,”她没有多说,只是伸手摸了摸张解的脑袋,似是安慰,“虽然只有我们了,但张家还在,无人胆敢小觑。”
福伯低头沉默了半晌,再度出声道:“我等与外人不敢多做接触,一直秉持当年的规矩。很多事情都是口口相传,当年张鲁道先生离去之时说此一去二十年,待国邦安定会再度回归故里,只是我等先祖等了才十二年,却等来了张鲁道先生病逝的消息。而后我一家便留下来看守张家祖宅,四百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就过了。”
张鲁道二十八岁出山,原定要助太宗二十年,却在四十岁那年油尽灯枯而逝。当年说好助太宗打下江山,安定国邦,这江山是打下来了,国邦却不曾安定,而张家的后人也一直留在了长安,掌管阴阳司的事宜。
“今张氏子孙张解回归故里。”卫瑶卿看着神色严肃的解哥儿道,“自然不会让你们再如此枯等下去了。”
张解抬头看了她片刻,却没有说什么。
她知道解哥儿的疑问,如今的她再次归来,却是以卫瑶卿的身份站在了这里。张明珠,卫瑶卿,她如今到底是谁?这个问题真要钻牛角尖的话要想上很久,所以不想了。她只要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够了。
“我们来时听百姓说这里是阴宅,”卫瑶卿伸手指向外头圆月入云躲避,一瞬间月黑风高,乌凄凄一片的宅子,仿佛浑身冒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气,“福伯,这是怎么回事?”
第372章 食香
“这宅子白日是我在看着帮忙。”福伯道,“就用平康大街上几家铺子收租的钱帮着翻修宅子与过活,晚上就是它们在看宅子了。”
而这个它们,阴阳眼中明光闪过:阴宅,说的没错,这就是阴宅,夜晚便是小鬼看宅。
有阴阳眼的不止她一个还有解哥儿,两人看向宅院中,粗粗估计有数十个之多的小鬼。
在角落打瞌睡的宋二打了个寒噤醒了过来,抱着手臂摸了摸,嘟囔了一句“好冷啊!”只是眼下却还不到阴气最盛之时,所以宋二又年轻力壮,阳气旺盛,自然看不到什么东西,只觉得风吹得有些莫名的大。
福伯似是也有些害怕,道:“它们脾气不太好,晚上按理说我们要走的,眼下我们却未走,说不准要发怒了。”
它们?什么它们?宋二摸了摸后脑勺,看向四周,除了眼前这几个还有别人么?
“我出去一下,你们留在这里。”眼见卫监正没头没脑的扔下了这句话,就走了出去,而后关上了房门。
在彻底关上房门的那一刹那,宋二只觉得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外头的狂风不但声音鬼哭狼嚎一般,就连形状仿佛都能看的清了,那么一大团仿佛张开了大嘴一般瞬间将卫监正的身形吞没。
周围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半晌之后,一道不小的声音从宋二的肚子里发了出来,见众人望来,宋二也有些尴尬,只能干笑了两声,道:“这还没吃晚饭,它在抗议呢!”
小福伯闻言笑了,连忙从灶房端出饭菜来,饭菜热腾腾的。
“今日正巧烧的多,你们先吃吧!”
眼见张解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屋外,小福伯也笑了,说道:“小少爷放心,它们虽说脾气不太好,但从来没伤过一个人,放心吧!就是喜欢捉弄人。”
张解点了点头,看了眼一旁的宋二,见他也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就知道自己若是不动筷,怕是宋二也不肯先吃了,便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我还留了饭,等小姐回来吃。”小福伯乐呵呵的说道,眼前这三人,那个角落里的应当不是一家人,这不难猜,但那个少女却自始至终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而且也有阴阳眼,看着手段似乎也很不凡的样子,他便自动将她称作小姐了。
这两人也未反驳,想来这称呼也没错。
几人安静的吃着,时不时的说上一两句话,也未过多久,门外便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小姐回来了。”小福伯连忙跑过去开门,果不其然门外站着的就是方才出门的那位小姐。
大抵是从外头乌凄凄的走进来,才一进来,她便抬了抬手,适应了片刻,才适应了屋里的光线,而后进门,关上了房门,落了栓。
桌上的饭菜冒着氤氲的香气,少女陶醉的吸了一口,叹道:“好香啊!”
宋二看的乐了,笑道:“卫监正,你这个模样跟八百年没吃过东西似的。”
“八百年?”少女摇了摇头,“没有呢,也就四百年而已。”
小福伯又将灶上留的饭菜拿过来,端到她面前:“小姐,吃吧!”
少女点了点头,却没有动筷子,只是对着饭菜嗅了好一会儿,叹道:“香,真香!”
张解抬头,看了她片刻,起身,进了灶房,出来的时候将灶房里灶王爷面前的香炉拿了过来,摆到了少女面前,而后点燃了三支香插上。
少女叹了一口气,很是欣慰的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却被少年蹙眉躲了过去。
“张小公子。”一旁吃饭的宋二看着少女只直勾勾的盯着香炉出神,饭也不吃,不由奇道,“你这怪不吉利的,怎么在卫监正面前放个香炉呢?还点了三支香。”
这一般人家除了供奉先祖,哪有在活人面前上香的?这不是不吉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