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24节</h1>
有人惊呼。
居然是失传已久的《故曲》,便连卫瑶卿也露出了几分惊讶之色,她虽不擅长弹奏曲乐,却也知道《故曲》的难度,有乐中难度之最之称,非擅长奏乐之人不敢轻易尝试,可以说能娴熟弹奏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不要说弹成这样了。
果真是个聪明人,卫瑶卿心道:若说擅长抚琴崔九郎并不及跛了一足的崔八公子,但他别出心裁,选了《故曲》,在选曲上就已经足够吸引人了,又有崔九郎这等声名在身,且不说弹的如何,光看场中抚琴的少年就已隽永如画了。
卫瑶卿转头看向崔琰,果然,他脸色更黑了。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在场中的崔九公子身上时,卫瑶卿遥遥的往南面朝中官员席上望去,离的有些远了,便连她也有些看不清楚,但依稀能看到几个宗室女子在其中走动。
一曲奏完,场中掌声响起,而后是国子监祭酒虞世基开始例循说一些鼓舞学生的话,然后重头戏便过来了,场中的箭靶、古战车依次入场,每个箭靶之上都标着相应的标号。
六艺比试的顺序靠抽签决定,上来抽签的是六皇子晋王李利。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那位晋王李利还在说话,众人原本高涨的心情也撒的差不多了,若非虞世基出言提醒,他还要继续说下去。这位晋王殿下好大喜功,最是喜欢收揽人心,这等场合自是不愿错过,然而过犹不及,连卫君宁都在私下说“这位殿下好生啰嗦!”。
乐、御、射、礼、书、算。这是晋王抽出的顺序。
卫瑶卿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六安,起身:“我过会儿再回来。”
从一旁的楼梯口走下了楼,走出了四楼环绕的范围,卫瑶卿走至宗园前方的敬亭湖旁深吸了一口气,靠栏而立,似乎在盯着湖中的鲤鱼细细观赏。
两道干咳声响起,卫瑶卿转头看他:“何大人!”
是身着天青色常服的何太平。
不等她开口,何太平就开口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青阳县主并没有被放出来,这次她身边那两个嬷嬷是宫里的人在一旁负责相看。陛下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了,着实是因不让她出来看六艺试,她就寻死觅活,被发现了好几次,陛下不得已而为之。这次,你还准备动手么?”何太平苦笑一声,“有那样的出身在,就是她最大的保障。”
“苏家怎么肯善罢甘休?”卫瑶卿开口问他。
“陈善要回京述职,太后来信求情,替苏水清的兄长谋了个三品的闲职。”何太平叹了口气,“有太后在,有陈善在,要动青阳县主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她应当很快就能放出来了。”
青阳县主的父亲姓陈,而西南侯陈善就是那位长公主驸马的兄长。西南侯手握重兵四十万,素有战神美誉,如今又正直壮年,若说大楚北靠黄少将军的话,那么南边靠的就是这位战功赫赫的西南侯陈善。比起黄少将军的年轻有为,这位西南侯陈善用兵贵在一个稳字,前朝刘姓皇族逃到南疆之后与南疆当地的兵民融合,依靠天险与天赋的阴阳天术,竟也已凝结成一股不小的势力。当今天子大事之上算得上一个明君,所以,若非不得已,黄少将军与陈善是他整个朝中最最不可能动的两个人。从另一方面说来,青阳县主如此胡作非为也是身有倚仗的。
一个出身宗室,圣上的亲侄女,又有战功赫赫的西南侯陈善为倚仗。何太平想想就头疼,要扳倒这样的县主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说来,南疆这样的心腹大患竟不知不觉已有数百年了。”何太平叹了口气,“南疆地利之便,巫蛊十分厉害,南疆巴蜀巫家巫蛊之术独步天下,又有前朝皇室刘家这等精通阴阳天术的家族在旁,刘家与南疆的结盟已长达数百年无法破解了。诶,当年我大楚也有张家能与之对抗,可惜,诶!张家的点刹驱邪更是巫蛊的克星,自从张家出事之后,南疆一直蠢蠢欲动,若非陈善在,南疆早打起来了。”
卫瑶卿沉默不语。
“卫六小姐,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何太平指了指宗园里:“你知道青阳县主闹成这样是为了什么的。”
“崔九公子。”卫瑶卿抬头看了他一眼,“果然蓝颜多祸水,若是崔司空舍得把崔九公子送给青阳县主,定然没有这么多事,我也不必担忧了。不如去试试说服崔司空吧,崔司空生的跟个菩萨一般,相由心生,定然也是菩萨心肠,不忍生灵涂炭,牺牲一个崔九公子,能救那么多人,我、苏水清都不会有事了。还有青阳县主曾放言若是得到崔九公子,就遣散面首,如此,不少俊秀儿郎也不用惧怕了。”
何太平:“……”且不说那是你的未婚夫,就是崔远道,他要是个菩萨,他何太平都能成佛祖了。哦,不对,罪过罪过,小子何太平乱说的,您不要见怪,胡乱念叨了几句阿弥陀佛何太平才松了口气。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卫瑶卿接着说道:“放心吧,我虽是不大听话,知书达理还是知道的,若崔司空肯壮士断腕,我定不会阻止,要我亲自相送也是可以的。”
“噗嗤”一声笑声响起,何太平望了过来,卫瑶卿转头看去。
“对不住。”崔琮捂着嘴巴,“实在是忍不住,卫六小姐,我九弟有那么差劲么?让你避之不及?”
“崔九公子很好,只是我胸怀大义,知道要知书达理。”卫瑶卿喊了一声八公子就回道,眼皮都不曾眨一下,配上那一脸严肃的模样,怎么样怎么看着怪怪的。
把未婚夫送给别人?这样的知书达理?崔琮忍俊不禁:“卫六小姐继续吧,我先进去找十三弟去了。”
何太平跟卫瑶卿走到一旁,让出了一条路,待到崔琮拄着拐杖离开之后,卫瑶卿才收了脸上的笑容:“何大人,《安国论》的事情如何了?”
第50章 达理
“乔相说等你考过了钦天监就会来见你。”何太平顺手撒了一把鱼食进去。
卫瑶卿看了他一眼:“反正有你在,我一定能过的。”
这么信任他?何太平没有半点惊喜,手下还在撒着鱼食:“那再过些时日再说,还有乔相跟太子少傅齐修明都想见你,你知道齐修明么?”
齐修明?卫瑶卿闭了闭眼,思绪一时飞的有些远了,不多时,脑海中就勾画出了一个身着打着补丁的衣衫,干干净净,眼神清亮的书生。
“是他啊!”果然并非池中之物,这么多年他已官至太子少傅了啊!
“你知道就好。”何太平松了口气,“今儿有什么打算么?卫六小姐。”
“看六艺试啊!”卫瑶卿拍了拍手,目光转向湖中,提醒何太平,“何大人,鱼要被你撑死了!”
何太平收回了手,讪讪的笑了笑,压低声音:“到了试场,会有人告诉你的。”
“递答案?”卫瑶卿领悟的很快,扬眉。
何太平白了她一眼:“只是参考一二,小心一点,本官先走了!”
参考一二,递答案说的那般清新脱俗么?卫瑶卿摇了摇头。忽有所感一般抬头,看到不远处站了一个人,而后,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这里不过三三两两的行人,皆为他风华所摄,避到了一旁,只拿眼睛时不时的看他。
卫瑶卿就这么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向她走来,五步、四步、三步、两步、一步,脚下蓦地一停,然后伸手,一枚红色的平安符出现在了手里,递了过来。
“你神魂不安,需要安神,此物可替你安神。”
卫瑶卿伸手接过了这枚平安符,若放到前世,她大概会像每个初动心扉的少女一般欣喜若狂吧,心悦的男子向她停下了脚步,以物相赠,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足够让一个少女心喜的了。但现在,她的心里只剩平静了,跟家族覆灭、亲人离世相比,初动的少女情怀实在算不上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