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十分肯定,好像有十足的把握。我不解地看她,她便对我解释了这背后的缘由。那是我第一次从她口里得知了有关河铭公司的一些事,第一次知道原来她对河铭公司,以及生意场上的事比我想象的了解得多得多。
“潘宏季是从丰市来的,是丰盈集团出钱派他来平城做事的。之前,河铭公司在丰市有一项金额很大的投资,对河铭公司很重要,占据了很大一部分资产,河铭公司想以这次投资作为打入丰市市场的契机。丰盈集团很担心他们在丰市的地位,花了很大力气跟河铭公司竞争,却还是输了。潘宏季被他们派来平城,本来只是奉命对舒家进行报复,但后来他好像开始暗中做一些对河铭公司不利的事情。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说着,雅林低下了头,长呼了一口气,“廉校长被人暗算了……”
“是廉河铭四十大寿那天的事?”我问。
雅林猛地抬起头来看我,眼里竟有些惊慌:“你……知道?”
是的,我不仅知道,还知道是谁下的手,甚至亲眼看见了下手的瞬间。但雅林的惊慌提醒了我,这是秘密,我不该知道。于是我遮掩道:“不是那之后,他就变了一个人吗?所以大伙儿都说,他是那天晚上被人害了。”
雅林依然怔怔地看着我,不说话。
“他被人暗算了,然后呢?”我急迫地想要听下去。
“哦……”雅林重新镇定下来,理了理思路,“后来宋琪帮他调查过那件事,但只查出了是长慧那个圈子的人干的,究竟是谁下的毒手,却查不出来。后来宋琪发现,潘宏季不仅在追杀心心,还在偷偷调查河铭公司,所以他觉得,潘宏季是最有嫌疑的人。”
原来他们最怀疑的人是潘宏季。易轲是被潘宏季指使的,廉河铭几乎就要摸清真相了。
“你也知道,河铭公司把心心保护起来了,把她送去了很远的地方。不止是保护心心,舒家火灾的案子,河铭公司也在协助警方调查。这些都是在挑战丰盈,但我却不能跟心心一起远离平城,所以宋琪担心,潘宏季会来报复我。再加上廉校长被害的事,宋琪就决定直接跟丰盈集团谈判。在他代管河铭公司之后,他和丰盈集团做了一笔交易,把在丰市的那个大项目转让给了丰盈。河铭公司已经在那个项目上投了很多钱,这下血本无归,受到了重创,资金上出了大问题,才差一点儿没缓过来。丰盈很乐意接收这个项目,所以他们答应了宋琪的条件,那就是,他们必须保证两个人的安全,一个是廉校长,另一个……就是我。”
“可是宋琪怎么相信他们会履行承诺?即便你们两个出了什么事,也不一定能找到证据是他们干的。”
“不管谁干的,这不重要,只要这两人中任何一人出事,而他们无法证明同他们无关,就都会算到他们头上。所以潘宏季看到我在就不敢开枪了。其实丰盈也是被宋琪套进去了,项目虽然转让了,但唯一合法的合同却始终在河铭公司手里,也就是说,从法律上讲,河铭公司依然是唯一合法的投资商。丰盈得到的,只是河铭公司的口头承诺,宋琪以河铭公司的信誉为担保,写了一份保证书,还亲自录了一段口述,表明只要他们做到了答应的条件,河铭公司就绝不反悔。这笔生意就这么做成了,在丰盈将项目完成之前,他们都不得不遵守那个条件。也是因为受制于人,他们才那么急迫地想搞垮河铭公司,收购过去,这样,他们就能得到合同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原来河铭公司之前困境的真实原因竟是这样。而宋琪用让整个公司陷入险境的代价,换来了廉河铭和雅林的人身安全,用这种破釜沉舟的方式保护着两个最重要的人!
年纪轻轻的宋琪,竟有这般魄力和自信,又有这等计谋和手段,真叫人叹服。
难怪,廉河铭那晚的出现会让潘宏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难怪连杜经理都知道雅林是谁,难怪,眼看着除掉廉河铭的“计划”越来越成熟,潘宏季会铤而走险下手杀我……
许多谜题豁然开朗,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或许当晚,廉河铭的突然出现本就在宋琪的计划之中,而我却做了多余之事,自觉自愿背起了黑锅,差点葬送了性命!
“呵……”我不由自主苦笑了一声,一脸疲态地望着雅林,“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就算你觉得他不会开枪,但万一他不小心,或者……或者枪走火了怎么办?”
但雅林摇摇头:“可我也不能看着他杀了你啊。”
望着那双真诚的眼睛,我无言以对。
说着,她又埋下头去,默默地念叨:“我知道……我知道你从前,对我很好,我欠你的太多了。你就当作,是报答吧……”
***
后来,李师傅的车终于开到了。萧姐简单地询问了我伤口的状况,见我没有呼吸障碍,神志也清醒,便松了口气。
上车前,雅林问我:“去你家吗?”
“不行。”我立刻说,脑子里浮现出那惨不忍睹的屋子,怎么能让雅林看到那些,“潘宏季知道我的住处,万一他不死心……”
雅林点点头:“那去我家吧。”
我们到了雅林住的教师公寓楼下,我和萧姐先下了车。
下车后,我听到车里的雅林对李师傅说谢谢。她叫李师傅“李大伯”,看来也是熟人了。李师傅看起来已经年过半百,头发有些花白,却对雅林恭恭敬敬。雅林一对他说谢谢,他立刻摆手:“罗小姐这不敢当,不敢当!”
这时雅林却说:“能不能拜托你,今晚的事情,替我保密?”
“好!好!我谁也不说!”李师傅立刻回答。
雅林又说了声谢谢便下了车。
她想对谁隐瞒?宋琪吗?我心头默想,嘴上没问。
雅林住的公寓并不算大,一间卧室和一间客厅。她屋子里的装潢,家具和窗帘看起来都像是崭新的,而且主色调是少见的淡蓝和淡绿,一进屋就给人一种置身自然般的平静。
进屋后,雅林指了指沙发让我坐,我怕身上的血迹弄脏了浅色的沙发,便硬是让她铺了层床单。
萧姐一进屋就马不停蹄地摆弄起带来的药品和工具,那些东西都是她在接到雅林的电话之后,急急忙忙跑去医院拿出来的。
“拿去用沸水煮五分钟。”萧姐递给雅林一包用纱布包好的工具。
“哦。”雅林接过工具便去了厨房。
萧姐带上手套,一边用剪刀剪开我伤口周围的衣服,一边问我:“刚才李师傅在不好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一言难尽吧,遇到仇家了。”我简单地回答。
“哎……”萧姐叹了口气,倒也没追问究竟,“从前就跟苏也提过醒儿,叫她不要跟那些不三不四的混混来往,就是不听,最后不还是后悔莫及?我看海冰你啊,也早点儿跟那些人划清界限的好,你们这也玩儿得太大了!”
我点了个头,没多说。
不过萧姐提到苏也,我倒是想起来,似乎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那次走时不欢而散,后来她再没联络过我,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于是我问了一嘴。
“她挺好的。”萧姐回答,“她虽然在那远地方上班,档案还是留在我们医院的,随时可以回来。不过她现在在那边进的是外科,做得最多的事情是协助一些小手术,和从前做的工作差别挺大的。时间长了,我们心血管内科的活儿变手生了,就算回来,可能也回不到我手底下了吧。”
过了一会儿,雅林把消好毒的工具拿了过来,一切就都准备就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