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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按辔徐行,走向无锡。行出数里,忽见道旁松树上悬着一具尸体,瞧服色是西夏武士。再行出数丈,山坡旁又躺着两具西夏武士的死尸,伤口血渍未干,死去未久。段誉道:这些西夏人遇上了对头,王姑娘,你想是谁杀的王语嫣道:这人武功极高,举手杀人,不费吹灰之力,真是了不起。咦,那边是谁来了
只见大道上两乘马并辔而来,马上人一穿红衫,一穿绿衫,正是朱碧双姝。段誉大喜,叫道:阿朱姑娘,阿碧姑娘,你们脱险啦好啊,妙极妙之极矣
四人纵马聚在一起,都是不胜之喜。阿朱道:王姑娘,段公子,你们怎么又回来啦我和阿碧妹子正要来寻你们呢。段誉道:我们也正在寻你们。说着向语嫣瞧了一眼,觉得能与她合称我们,实是深有荣焉。王语嫣问道:你们怎样逃脱的闻了那个臭瓶没有阿朱笑道:真是臭得要命,姑娘,你也闻过了也是乔帮主救你的王语嫣道:不是。是段公子救了我的。你们是乔帮主相救
段誉听到她亲口说是段公子救了我的这句话,全身轻飘飘的如入云端,跟着脑中一阵晕眩,几乎便要从马背上摔将下来。
阿朱道:是啊,我和阿碧中了毒,迷迷糊糊的动弹不得,和丐帮众人一起,都给那些西夏蛮子上了绑,放在马背上。行了一会,天下大雨,一干人都分散了,分头觅地避雨。几个西夏武士带着我和阿碧躲在那边的一座凉亭里,直到大雨止歇,这才出来,便在那时,后面有人骑了马赶将上来,正是乔帮主。他见咱二人给西夏人绑住了,很是诧异,还没出口询问,我和阿碧便叫;乔帮主,救我那些西夏武士一听到乔帮主三字,便纷纷抽出兵刃向他杀去。结果有的挂在松树上,有的滚在山坡下,有的翻到了小河中。
王语嫣笑道:那还是刚才的事,是不是
阿朱道:是啊。我说:乔帮主,咱姊妹中了毒,劳你的驾,在西夏蛮子身上找找解药。乔帮主在一名西夏武士尸身上搜出了一支小小瓷瓶,是香是臭,那也不用多说。
王语嫣问道:乔帮主呢阿朱道:他听说丐帮人都中毒遭擒,说要救他们去,急匆匆的去了。他又问起段公子,十分关怀。段誉叹道:我这位把兄当真义气深重。阿朱道:丐帮的人不识好歹,将好好一位帮主赶了出来,现下自作自受,正是活该。依我说呢,乔帮主压根儿不用去相救,让他们多吃些苦头,瞧他们还不赶不赶人了段誉道:我这把兄香火情重,他宁可别人负他,自己却不肯负人。
阿碧道:王姑娘,咱们现下去那里王语嫣道:我和段公子本来商量着要来救你们两个。现下四个人都平平安安,真是再好不过。丐帮的事跟咱们毫不相干,依我说,咱们去少栗寺寻你家公子去吧。朱碧双姝最关怀的也正是慕容公子,听她这么一说,一齐拍手叫好,段誉心下酸溜溜地,悠悠的道:你们这位公子,我委实仰慕得紧,定要见见。左右无事,便随你们去少林寺走一遭。
当下四人调过马头,转向北行。王语嫣和朱碧双姝有说有笑,将碾坊中如何遇险、段誉如何迎敌、西夏武士李延宗如何释命赠药等情细细说了,只听得阿朱、阿碧惊诧不已。
三个少女说到有趣之处,格格轻笑,时时回过头来瞧瞧段誉,用衣袖掩住了嘴,却又不敢放肆嬉笑。段誉知道她们在谈论自己的蠢事,但想自己虽然丑态百出,终于还是保护王语嫣周全,不由得又是羞惭,又有些骄傲;见这三个少女相互间亲密之极,把自己全然当作了外人,此刻已是如此,待得见到慕容公子,自己自然更无容身之地,慕容复多半还会像包不同那样,毫不客气的将自己赶开,想来深觉索然无味。
行出数里,穿过了一大片桑林,忽听见林畔有两个少年人的号哭之声。四人纵马上前,见是两个十四五岁的小沙弥,僧袍上血渍斑斑,其中一人还伤了额头,阿碧柔声问道:小师父,是谁欺侮你们么怎地受了伤
那个额头没伤的沙弥哭道:寺里来了许许多多番邦恶人,杀了我们师父,又将咱二人赶了出来。四人听到番邦恶人四字,相互瞧了一眼,均想:是那些西夏人阿朱问道:你们的寺院住在那里是些什么番邦恶人那小沙弥道:我们是天宁寺的,便在那边说着手指东北,又道:那些番人捉了一百多个叫化子,到寺里来躲雨,要酒要肉,又要杀鸡杀牛。师父说罪过,不让他们在寺里杀牛,他们将师父和寺里十多位师兄都杀了,呜呜,呜呜。阿朱问道:他们走了没有那小沙弥指着桑林后袅袅升起的炊烟,道:他们正在煮牛肉,真是罪过,菩萨保佑,把这些番人打入阿鼻地狱。阿朱道:你们快走远些,若给那些番人捉到,别让他们将你两个宰来吃了。两个小沙弥一惊,踉踉跄跄的走了。
段誉不悦道:他二人走投无路,阿朱姊姊何必再出言恐吓阿朱笑道:这不是恐吓啊,我说的是真话。阿碧道:丐帮众人既都囚在那天宁寺中,乔帮主赶向无锡城中,可扑了个空。
阿朱忽然异想天开,说道:王姑娘,我想假扮乔帮主混进寺中,将那个臭瓶丢给众叫化闻闻。他们脱险之后,必定好生感激乔帮主。王语嫣微笑道:乔帮主身材高大,是个魁梧奇伟的汉子,你怎扮得他像阿朱笑道:越是艰难,越显得阿朱的手段。王语嫣笑道:你扮得像乔帮主,却冒充不了他的绝世神功。天宁寺中尽是西夏一品堂的高手人物,你如何能来去自如依我说呢,扮作一个火工道人、或是一个乡下的卖菜婆婆,那还容易混进去些。阿朱道:要我扮乡下婆婆,没什么好玩,那我就不去了。
王语嫣向段誉望望,欲言又止。段誉问道:姑娘想说什么王语嫣道:我本来想请你扮一个人,和阿朱一块儿去天宁寺,但想想又觉不妥。段誉道:要我扮什么人王语嫣道:丐帮的英雄们疑心病好重,冤枉我表哥和乔帮主暗中勾结,害死了他们的马副帮主,倘若倘若我表哥和乔帮主去解了他们的困厄,他们就不会瞎起疑心了。段誉心中酸溜溜地,说道:你要我扮你表哥王语嫣粉脸一红,说道:天宁寺中敌人太强,你二人这般前去,甚是危险,那还是不去的好。
段誉心想:你要我干什么,我便干什么,粉身碎骨,在所不辞。突然又想:我扮作了她的表哥,说不定她对我的神态便不同些,便享得片刻温柔,也是好的。想到此处,不由得精神大振,说道:那有什么危险逃之夭夭,正是我段誉的拿手好戏。
王语嫣道:我原说不妥呢,我表哥杀敌易如反掌,从来没逃之夭夭的时候。段誉一听,一股凉气登时从顶门上直扑下来,心想:你表哥是大英雄,大豪杰,我原不配扮他。冒充了他而在人前出丑,岂不污辱了他的声名。阿碧见他闷闷不乐,便安慰道:敌众我寡,暂且退让,匆要紧的。咱们只不过想去救人,又不是什么比武扬名。
阿朱一双妙目向着段誉上上下下打量,看了好一会,点头道:段公子,要乔装我家公子,实在颇为不易。好在丐帮诸人本来不识我家公子,他的声音笔貌到底如何,只须得个大意也就是了段誉道:你本事大,假扮乔帮主最合适,否则乔帮主是丐帮人众朝夕见面之人,稍有破绽,立时便露出马脚。阿朱微笑道:乔帮主是位伟丈夫,我要扮他反而容易。我家公子跟你身材差不多、年纪也大不了太多,大家都是公子哥儿、读书相公,要你舍却段公子的本来面目,变成一位慕容公子,那实在甚难。
段誉叹道:慕容公子是人中龙凤,别人岂能邯郸学步我想倒还是扮得不大像的好,否则待会儿逃之夭夭起来,岂非有损慕容公子的清名令誉
王语嫣脸上一红,低声道:段公子,我说错了话,你还在恼我么段誉忙道:没有,没有,我怎敢恼你
王语嫣嫣然一笑,道:阿朱姊姊,你们却到那里改装去阿朱道:须得到个小市镇上,方能买到应用的物事。
当下四个人拨过马头,转而向西,行出七八里,到了一镇,叫做马郎桥。那市镇甚小,并无客店,阿朱想出主意,雇了一艘船停在河中,然后去买了衣物,在船中改装。江南遍地都是小河,船只之多,不下于北方的牲口。
她先替段誉换了衣衫打扮,让他右手持折扇,穿一青色长袍,左手手指上戴个戒指,阿朱道:我家公子戴的是汉玉戒指,这里却哪里买去用只青田石的充充,也就行了。段誉只是苦笑,心道:慕容复是珍贵的玉器,我是卑贱的石头,在这三个少女心目之中,我们二人的身价亦复如此。阿朱在他脸上涂些面粉,加高鼻子,又使他面颊较为丰腴,再提笔改画眉毛、眼眶,化装已毕,笑问王语嫣:王姑娘,你说还有什么地方不像
王语嫣不答,只是痴痴的瞧着他,目光中脉脉含情,显然是心摇神驰,芳心如醉。
段誉和她这般如痴如醉的目光一触,心中不禁一荡,随即想起:她这时瞧的可是慕容复,并不是我段誉。又想:那慕容复又不知是如何英俊,如何胜我百倍,可惜我瞧不见自己。心中一会儿欢喜,一会儿着恼。
两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各自思潮如涌,不知阿朱、阿碧早到后舱自行改装去了。
过了良久,忽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粗声道:啊,你在这儿,找得我做哥哥的好苦。段誉一惊,抬起头来,见说话的正是乔峰,不禁大喜,说道:大哥,是你,那好极了。咱们正想改扮了你去救人,现下你亲自到来,阿朱姊姊也不用乔装改扮了。
乔峰道:丐帮众人将我逐出帮外,他们是死是活,乔某也不放在心上。好兄弟,来来来,咱哥俩上岸去斗酒,喝他二十大碗。段誉忙道:大哥,丐帮群豪都是你旧日的好兄弟,你还是去救他们一救吧。乔峰怒道:你书呆子知道什么来,跟我喝酒去说着一把抓住了段誉手腕。段誉无奈,只得道:好,我先陪你喝酒,喝完了酒再去救人
乔峰突然间格格娇笑,声音清脆宛转,一个魁梧的大汉发出这种小女儿的笑声,实是骇人。段誉一怔之下,立时明白,笑道:阿朱姊姊,你易容改装之术当真神乎其技,难得连说话声音也学得这么像。
阿朱改作了乔峰的声音,说道:好兄弟,咱们去吧,你带好了那个臭瓶子。向王语嫣和阿碧道:两位姑娘在此等候好音便了。说着携着段誉之手,大踏步上岸。不知她在手上涂了什么东西,一只柔腻粉嫩的小手,伸出来时居然也是黑黝黝地,虽不及乔峰手掌粗大,但旁人一时之间却也难以分辨。
王语嫣眼望着段誉的后影,心中只想:如果他真是表哥,那就好了。表哥,这时候你也在想念我么
阿朱和段誉乘马来到离天宁寺五里之外,生怕给寺中西夏武士听到蹄声,将坐骑系在一家农家的牛棚中,步行而前。
阿朱道:慕容兄弟,到得寺中,我便大言炎炎,吹牛恐吓,你乘机用臭瓶子给丐帮众人解毒。她说这几句话时粗声粗气,已俨然是乔峰的口吻。段誉笑着答应。
两人大踏步走到天宁寺外,只见寺门口站着十多名西夏武士,手执长刀,貌相凶狠。阿朱和段誉一见之下,心中打鼓,都不由得惶恐。阿朱低声道:段公子,待会你得拉着我,急速逃走,否则他们要是找我比武,那可难以对付了。段誉道:是了。但这两字说来声音颤抖,心下实在也是极为害怕。
两人正在细声商量、探头探脑之际,寺门口一名西夏武士已见到了,大声喝道:兀那两个蛮子,鬼鬼祟祟的不是好人,做奸细么呼喝声中,四名武士奔将过来。
阿朱无可奈何,只得挺起胸膛,大跨步上前,粗声说道:快报与你家将军知道,说道丐帮乔峰、江南慕容复,前来拜会西夏赫连大将军。
那为首的武士一听之下,大吃一惊,忙抱拳躬身,说道:原来是丐帮乔帮主光降,多有失礼,小人立即禀报。当即快步转身入内,余人恭恭敬敬的垂手侍立。
过不多时,只听得号角之声响起,寺门大开,西夏一品堂堂主赫连铁树率领努儿海等一众高手,迎了出来。叶二娘、南海鳄神、云中鹤三人也在其内。段誉心中怦怦乱跳,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赫连铁树道:久仰姑苏慕容的大名,有道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今日得见高贤,荣幸啊荣幸。说着向段誉抱拳行礼。他想西夏一品堂已与帮帮翻脸成仇,对乔峰就不必假客气。
段誉急忙还礼,说道:赫连大将军威名及于海隅,在下早就企盼得见西夏一品堂的众位英雄豪杰,今日来得鲁莽,还望海涵。说这些文诌诌的客套言语,原是他的拿手好戏,自是豪没破绽。
赫连铁树道:常听武林中言道:北乔峰,南慕容,说到中原英杰,首推两位,今日同时驾临,幸如何之请,请。侧身相让,请二人入殿。
阿朱和段誉硬着头皮,和赫连铁树并肩而行。段誉心想:听这西夏将军的言语神态,似乎他对慕容公子的敬重,尚我对我乔大哥之上,难道那慕容复的武功人品,当真比乔大哥犹胜一筹我看,不见得啊,不见得。
忽听得一人怪声怪气的说道:不见得啊,不见得。段誉吃了一惊,侧头瞧那说话之人,正是南海鳄神。他眯着一双如豆小眼,斜斜打量段誉,只是摇头。段誉心中大跳,暗道:糟糕,糟糕可给他认出了。只听南海鳄神说道:瞧你骨头没三两重,有什么用喂,我来问你。人家说你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岳老二可不相信。段誉当即宽心:原来他并没认出来。只听南海鳄神又道:我也不用你出手,我只问人我,你知道我岳老二有什么拿手本事你用什么他妈的功夫来对付我,才算是他妈的以老子之道,还施老子之身说着双手叉腰,神态倨傲。
赫连铁树本想出声制止,但转念一想,慕容复名头大极,是否名副其实,不妨便由这疯疯颠颠的南海鳄神来考他一考,当下并不插口。
说话之间,各人已进了大殿,赫连铁树请段誉上座,段誉却以首位相让阿朱。
南海鳄神大声道:喂,慕容小子,你且说说看,我最拿手的功夫是什么。段誉微微一笑,心道:旁人问我,我还真的答不上来。你来问我,那可巧了。当下打开折扇,轻轻摇了几下,说道:南海鳄神岳老三,你本来最拿手的本领,是喀喇一声,扭断了人的脖子,近年来功夫长进了,现下最得意的武功,是鳄尾鞭和鳄嘴剪。我要对付你,自然是用鳄尾鞭和鳄嘴剪了。
他一口说出鳄尾鞭和鳄嘴剪的名称,南海鳄神固然惊得张大了口合不拢来,连叶二娘与云中鹤也是诧异之极。这两件兵刃蝻海鳄神新近所练,从未在人前施展过,只在大理无量山峰巅与云中鹤动手,才用过一次,当时除了木婉清外,更无外人得见。他们却哪里料想得到,木婉清早已将此事原原本本的说与眼前这个假慕容公子知道。
南海鳄神侧过了头,又细细打量段誉。他为人虽凶残狠恶,却有佩服英雄好汉之心,过了一会,大拇指一挺,说道:好本事段誉笑道:见笑了。南海鳄神心想:他连我新练的拿手兵刃也说得出来,我其余的武功也不用问他了。可惜老大不在这儿,否则倒可好好的考他一考。啊,有了大声说道:慕容公子,你会使我的武功,不算希奇;倘若我师父到来,他的武功你一定不会。段誉微笑道:你师父是谁他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南海鳄神得意洋洋的笑道:我的受业师父,去世已久,不说也罢。我新拜的师父本事却非同小可,不说别的,单是一套凌波微步,相信世上便无第二个会得。
段誉沉吟道:凌波微步,嗯,那确是了不起的武功。大理段公子居然肯收阁下为徒,我却有些不信。南海鳄神忙道:我干么骗你这里许多人都曾亲耳听到,段公子亲口叫我徒儿。段誉心下暗笑:初时他死也不肯拜我为师,这时却唯恐我不认他为徒。便道:嗯,既是如此,阁下想必已学到了你师父的绝技恭喜恭喜
南海鳄神将脑袋摇得博浪鼓相似,说道:没有,没有你自称于天下武功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如能走得三步凌波微步,岳老二便服了你。
段誉微笑道:凌波微波虽难,在下却也曾学得几步。岳老爷子,你倒来捉捉我看。说着长衫飘飘,站到大殿之中。
西夏群豪从来没听见过凌波微步之名,听南海鳄神说得如此神乎其技,都企盼见识见识,当下分站大殿四角,要看段誉如何演法。
南海鳄神一声厉吼,左手一探,右手从左手掌底穿出,便向段誉抓去。段誉斜踏两步,后退半步,身子如风摆荷叶,轻轻巧巧的避开了,只听得噗的一声响,南海鳄神收势不及,右手五指插入了大殿的圆柱之中,陷入数寸。旁观众人见他如此功力,尽皆失色。南海鳄神一击不中,吼声更厉,身子纵起,从空搏击而下。段誉毫不理会,自管自的踏着八卦步法,潇酒洒自如的行走。南海鳄神加快扑击,吼叫声越来越响,浑如一头猛兽相似。
段誉一瞥间见到他狰狞的面貌,心中一窒,急忙转过了头,从袖中取出一条手巾,绑住了自己眼睛,说道:我就算绑住眼睛,你也捉我不到。
南海鳄神双掌飞舞,猛力往段誉身上击去,但总是差着这么一点。旁人都代段誉栗栗危惧,手心中捏了一把冷汗。阿朱关心段誉,更是心惊肉跳,突然放粗了嗓子,喝道:南海鳄神,慕容公子这凌波微步,比之你师父如何
南海鳄神一怔,胸口一股气登时泄了,立定了脚步,说道:好极,好极你能包住了眼睛走这怪步,只怕我师父也办不到,好姑苏慕容,名不虚传,我南海鳄神服了你啦。
段誉拉去眼上手巾,返身回座。大殿上登时采声有如春雷。
赫连铁树待两人入座,端起茶盏,说道:请用茶。两位英雄光降,不知有何指教
阿朱道:敝帮有些兄弟不知怎地得罪了将军,听说将军派出高手,以上乘武功将他们擒来此间。在下斗胆,要请将军释放。她将派出高手,以上乘武功将他们擒来此间的话,说得特别着重,讥刺西夏人以下毒的卑鄙手段擒人。
赫连铁树微微一笑,说道:话是不差。适才慕容公子大显身手,果然名下无虚。乔帮主与慕容公子齐名,总也得露一手功夫给大伙儿瞧瞧,好让我们西夏人心悦诚服,这才好放回贵帮的诸位英雄好汉。
阿朱心下大急,心想:要我冒充乔帮主的身手,这不是立刻便露出马脚么正要饰词推诿,忽觉手脚酸软,想要移动一根手指也已不能,正与昨晚中了毒气之时一般无异,不禁大惊:糟了,没想到便在这片刻之间,这些西夏恶人又会故技重施,那便如何是好
段誉百邪不侵,浑无知觉,只见阿朱软瘫在椅上,知她又已中了毒气,忙从怀中取出那个臭瓶,拔开瓶塞,送到她鼻端。阿朱深深闻了几下,以中毒未深,四肢麻痹便去。她伸手拿住了瓶子,仍是不停的嗅着,心下好生奇怪,怎地敌人竟不出手干涉瞧那些西夏人时,只见一个个软瘫在椅上,毫不动弹,只眼珠骨溜溜乱转。
段誉说道:奇哉怪也,这干人作法自毙,怎地自己放毒,自己中毒阿朱走过去推了推赫连铁树。
大将军身子一歪,斜在椅中,当真是中了毒。他话是还会说的,喝道:喂,是谁擅用悲酥清风快取解药来,快取解药来喝了几声,可是他手下众人个个软倒,都道:禀报将军,属下动弹不得。努儿海道:定有内奸,否则怎能知道这悲酥清风的繁复使法。赫连铁树怒道:不错那是谁你快快给我查明了,将他碎尸万段,努儿海道:是为今之计,须得先取到解药才是。赫连铁树道:这话不错,你这就去取解药来。
努儿海眉头皱起,斜眼瞧着阿朱手中瓷瓶,说道:乔帮主,烦你将这瓶子中的解药,给我们闻上一闻,我家将军定有重谢。
阿朱笑道:我要去解救本帮的兄弟要紧,谁来贪图你家将军的重谢。
努儿海又道:慕容公子,我身边也有个小瓶,烦你取出来,拔了瓶塞,给我闻闻。
段誉伸手到他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果然便是解药,笑道:解药取出来了,却不给你闻。和阿朱并肩走向后殿,推开东厢房门,只见里面挤满了人,都是丐帮被擒的人众。
阿朱一进去,吴长老便大声叫了起来:乔帮主,是你啊,谢天谢地。阿朱将解药给他闻了,说道:这是解药,你逐一给众兄弟解去身上之毒。吴长老大喜,待得手足能够活动,便用瓷瓶替宋长老解毒。段誉则用努儿海的解药替徐长老解毒。
阿朱道:丐帮人多,如此逐一解毒,何时方了吴长老,你到西夏人身边搜搜去,且看是否尚有解药。
吴长老道:是快步走向大殿,只听得大殿上怒骂声、嘈叫声、噼拍声大作,显然吴长老一面搜解药,一面打人出气。过不多时,他捧了六个小瓷瓶回来,笑道:我专拣服饰华贵的胡虏去搜,果然穿着考究的,身边便有解药,哈哈,那家伙可就惨了。段誉笑问:怎么吴长老笑道:我每人都给两个嘴巴,身边有解药的,便下手特别重些。
他忽然想起没见过段誉,问道:这位兄台高姓大名,多蒙相救。段誉道:在下复姓慕容,相救来迟,令各位委屈片时,得罪得罪。
丐帮众人听到眼前此人竟便是大名鼎鼎的姑苏慕容,都是不胜骇异。
宋长老道:咱们瞎了眼睛,冤枉慕容公子害死马副帮主。今日若不是他和乔帮主出手相救,大伙儿落在这批西夏恶狗手中,还会有什么好下场吴长老也道:乔帮主,大人不记小人之过,你还是回来作咱们的帮主吧。
全冠清冷冷的道:乔爷和慕容公子,果然是知交好友。他称乔峰为乔爷而不称乔帮主,自是不再认他为帮主,而说他和慕容公子果然是知交好友,这句话甚是厉害。丐帮众人疑心乔峰假手慕容复,借刀杀人而除去马大元,乔峰一直否认与慕容复相识。今日两人偕来天宁寺,有说有笑,神情颇为亲热,显然并非初识。
阿朱心想这干人个个是乔峰的旧交,时刻稍久,定会给他们瞧出破绽,便道:帮中大事,慢慢商议不迟,我去瞧瞧那些西夏恶狗。说着便向大殿走去。段誉随后跟出。
两人来到殿中,只听得赫连铁树正在破口大骂:快给我查明了,这个王八羔子的西夏人叫什么名字,回去抄他的家,将他家中男女老幼杀个鸡犬不留。他奶奶的,他是西夏人,怎么反而相助外人,偷了我的悲酥清风来胡乱施放。段誉一怔,心道:他骂哪一个西夏人啊只听赫连树骂一句,努儿海便答应一句。赫连铁树又道:他在墙上写这八个字,那不是明着讥刺咱们么
段誉和阿朱抬头看时,只见粉墙上龙蛇飞舞般写着四行字,每行四字: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迷人毒风,原璧归君。
墨沈淋漓,兀自未干,显然写字之人离去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