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英俊又名满天下。
年纪尚未加冠的景淮,很轻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当他当场挽开了三百斤重的大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引竹兴奋地大声叫好。
就在一片倒抽气声里,景淮的箭矢射穿了百步之外的靶心。
引竹当下就看呆了,一时忘了此行的目的。等记起时,他心想,也就耽搁一会,不要紧的,等公子做完正事再去禀报也不迟。
容时坐起来,喝了一碗药,然后低低咳嗽了两声。
小侍女连忙递给他一张帕子,他接过帕子低声道谢,小侍女惶恐地说:“不,不谢。”
“你叫什么名字?”容时问道。
“我叫引兰。”
“引……那我的名字也是‘引’字开头的吗?我叫什么名字?”
“我……我不知道。”小侍女摇着头说,“公子还没说。”
容时握着帕子又咳嗽了几声,然后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病态的红。
他看向门的方向,静静凝视了半晌。门紧紧关着没有动静。
“去帮我开一下门好吗?”容时对小侍女说。
小侍女手揪着自己的衣服,弱弱地说:“不,不行的,花神医吩咐过了,你还不能吹风……”
容时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祈求道:“好姐姐,你帮我一下吧。这屋里不透气,我现在闷得慌。”
“可……可是……”
容时眉尖微蹙,凄然唤道:“姐姐!”
小侍女脸憋得通红。她没见过这么好看又这么病弱的公子,因此总偷偷看他。她想,他肯定知道了,才这样软声求她。
她明知道不该,却不忍让他失望,道:“我……我给你开一会。”
容时立刻舒展眉毛,弯起眼睛笑了,病气笼罩的脸上多了些人气。他道:“如此,多谢姐姐了。”
小侍女慌忙转身,走到门边,犹豫了一会后还是打开了门。
门外的景色像画一样映入了屋中,容时定定地瞧着门外:青白色的天空、被扫得往路两边分开的积雪、光秃秃地老树……还有远方隐在云海中的高山。
他像是瞧得痴了,冷风吹进来,打在脸上,他也毫无知觉。
在容时的记忆中,他的世界,抬头是灰色高墙,低头是褐色泥土,以及闭上眼睛,遥远的脑海深处,阿娘和阿爹的,柔软和坚实的怀抱。
阿娘死后,他就一直在等阿爹。他不相信阿爹不要他了。可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阿爹来接他,抱着他跟他说一句:“委屈二郎了。”
“姐姐你看,是天、树、雪,还有路。”容时指着门外,痴痴地道。
小侍女一愣,不懂容时是什么意思,便接话随便道:“是啊,小公子昏睡多日,不知道上京都城里又下了好几场雪,看这天,估计晚点又得下一场雪。小公子,你……喜欢雪么?”
容时想了想,道:“我不喜欢。”
“不喜欢?”
小侍女不明白,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他还看得那么高兴。
“对啊。不喜欢。”容时又咳嗽了两声,头开始有点晕,仍旧笑着说道,“可这是我第一次瞧见宫外的景色,心里欢喜。”
小侍女一愣一愣地:“是吗?”
正在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容时和小侍女同时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见去。只见声音来处,一个年轻的公子并一名小厮疾步而来。
公子穿着黑靴,转眼间就在雪地里留下一连串的脚印,这脚印又大又深,像是昭示着主人暴怒的脾气。
景淮皱着眉大步跨进屋,反手关上门,对小侍女大声呵斥道:“谁让你开门的?”
小侍女被吼得肩膀一抖,嘴唇微张想要解释,却对上公子严厉至极的脸色。公子对待自己人向来温和,不曾这样疾言厉色过,小侍女眼眶一湿,低着头不肯说话。
景淮眉头拧得更紧:“你在跟我耍脾气?”
小侍女咬着唇,眼泪挂在眼眶上,要掉不掉。
引竹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催促道:“你做什么呢?快认错呀。”
“不关姐姐的事。”容时撑着身体解释,“是我觉得屋里闷,想透透气,所以才央求了姐姐帮我开开门的。公子,你……你别生气了,我……我没有不舒服。”
但容时说完就想咳嗽,他怕引人误会,便努力憋着,憋得眼睛都红了。
景淮沉默片刻,转头对引竹道:“你带引兰下去领罚。”
引竹叹了一口气,对引兰道:“你跟我走吧。”
引兰一颗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啪嗒一声,滴落在地。
容时心一紧:“姐姐……”
引竹此时已经把引兰带了下去,往省室的方向走。引竹在路上道:“你啊,公子罚你是因为你无视主子的命令。主子怎么交代你的,说照顾好病人,不许让他吹风着凉,不许他不吃饭喝药,你怎么能让他求一求你,就随他任性去了呢?”
引兰眼眶红红的,低着头仍旧不言语。
“别哭了,我也要陪你领罚。”
引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道:“为何?”
引竹别过头,不好意思道:“嗐,我不是去禀报公子了么,说这小宦官醒了。但是我看到公子在做要紧事,就没提。然后公子方才说,我要做的事就是如实禀报,哪个要紧哪个不要紧是公子自己的事。我们没做好本分事,所以得罚,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