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振目光猛的射向张达:“是你,是你在暗中相助蒋家。”
张达没有理会高振,而是抬手指了指漓江上几艘气势磅礴的水师战船,道:“自□□皇帝起,边关连年征战,朝中官员尸位素餐,国库空虚,大楚国力江河日下,不比往昔。可我江州水师却依旧是大楚最精良的一只兵马,盖因这战船,都是出自蒋家人之手。”
高振怒瞪双眸:“怎么可能!”
张达道:“蒋家主比高家主识时务,更懂得审时度势。”
温言扯了扯秦厉,小声道:“怀远,我终于理清楚南部的事儿了。”
秦厉挑眉看他,示意他说下去。
温言道:“当年蒋家手里的战船图纸引多方觊觎,蒋家恐树大招风,将计就计,顺了高樊两家心思,退出江州。但那时,蒋家并未投靠朝廷,而是在权衡利弊。后来高大夫人出事儿,蒋家不愿再继续隐忍,才选择了与张达合作。”
“南部重在平衡。故而,韩宜江扶持淮州独立,阻断江州一家独大。当然,江州蒋家退了,但只要有心,难保不会再扶持出一个淮州蒋家。故此,蒋家在淮州发展时,张达又在淮州推出了一个陆琦总兵,另顺着高振心意,让高家生意在淮州可以顺利发展。这样一个淮州又分出了三方势力,相互制衡。”
“张达必是早知高振野心,他没有刻意压制,而是任其发展。让高振的野心都暴露在自己眼前,便于更好的控制。”
“樊家独立后,张达又暗中与樊家人联合,推出樊家与高家抗衡,任两方相斗。虽说扶风口码头事发后,高振顺势接收了樊家漕帮。但事实上,高振接手的,不过是个空壳子,真正的漕帮,早就在张达手中了。”
“至于当年淮州水患,韩宜江表面上坐视不理,但事实上,南部的情况,他必定是了如指掌。甚至暗中吩咐了蒋家人出力。蒋家能在淮州迅速发展,借的便是朝廷的势,韩宜江如此安排,也不为过。”
“就如同滁州雪灾,韩宜江同样授意容琪赈灾滁州,虽朝廷不拿分文,但他知道,容琪一定会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因为容蔚大人还在京中。且在天下人眼里,容家跟韩宜江是一条船上的人,容琪若不想暴露自己,就势必听从安排。”
“其实,韩宜江不是不想赈灾,而是各地贪腐之风严重,又有圣远堂的人四处捣乱。且不说如今国库空虚,朝廷根本无力赈灾,就算是拿出了赈灾款项,等真正到了灾区,谁知道能剩下多少呢。”
温言将双手拢入袖中,看着平静的江面,叹息道:“哎,韩宜江果然不愧为大楚最年轻的丞相,若当年登基的是信王,再有韩宜江辅佐,怕如今的大楚,早已是另一番光景了。说不上四方朝拜,但也必定是国力强盛。”
秦厉点头道:“韩宜江擅长算计人心。任何一颗棋子,哪怕再不起眼,他都能让它发挥到极致。这样的人,若一心想要除掉我们,凭我的实力,恐怕要拼尽全力,才勉强与他抗衡。”
高振在一旁听的一愣一愣的,只觉这么多年,自己仿佛是个笑话。就在之前,他已经想好了给自己封个江州王,而在韩宜江投江之际,他甚至都想,这皇帝换他来当,也未尝不可。
没想到……
高振神情猛的一凛,他是温言的亲爹啊!温言的相公是天宝大将军,这天宝大将军又是新帝的亲舅舅!自己是天宝大将军的岳丈,这关系,自然非比寻常。
原想认回温言是要辖制蒋家的,没想到,还有这等效用。高振突然就不紧张了。
有个天宝大将军当女婿,谁敢不敬他!
高振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张达的脸色了,他笑眯眯的凑到秦厉跟前,道:“好女婿,你可别听张达信口胡言,这人坐拥三万江州水师,早有不臣之心……”
温言只觉这人好生不要脸,也没功夫听他絮叨。只摆了摆手道:“公事公办,再说,我可没有认你当爹。”
“可是……”
高振还要再说,被秦厉一双利眼瞪了回去,不敢吱声了。
温言心道,当年高大夫人出走,还真是走对了。这样的人,的确不是个值得托付的。
漓江发生的事儿,以飞一般的速度传遍了南北两部。把守冀州的靳冲,早在秦厉过江时,就已经撤了兵。如今大楚北部六州依旧在秦厉手中。
他也并没有打算换掉原本的守将。只留秦十八守冀州,将陈六冯新调到关西,以防西陇趁虚而入。
南北平定,剩下的事儿,就是让温瑾顺利登基了。
第95章
战船悉数退去后,漓江霎时间变的安静无比。只有一艘小船,孤零零的停在漓江中心。李总管一脸肃穆,向江水中抛洒着纸钱,整个江面浮动着一股肃然的,萧索的气息。
朱淮不知是什么时候上的岸,他就呆愣的坐在岸边往江面张望着。
“……姐姐,姐姐,姐姐你快上来啊!是九公主推你下水的,我都看见了。为何父皇要偏袒九公主呢。她们都欺负姐姐,我们不和她们玩儿了好不好。等小淮长大了,一定让姐姐过最风光的日子……”
他身后站着一个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的汉子,汉子背上背着一个女子,正是朱曼祎。
“先生,曼夫人在这里。”
朱淮没有理他。
那汉子默了默,又道:“小淮,姐姐在这儿。”
朱淮僵硬的转过头,一脸茫然的看着汉子。
汉子伸手将他拉起来,两人一道,寻了个山坡,将朱曼祎葬了。
“姐姐在哪儿,小淮就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