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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由于久处冰寒之地,尸身虽已在发臭,可并未化成白骨,饶是如此,关何还是极其小心地把尸体放到地面上,粗略估计道:

“此人,至少死了三个月以上。”

摁着胸口缓过气来,奚画这才敢大着胆子偏头去看那尸首,想了想,却摇头:

“瞧这冰窖里的气候,怕是不止,兴许有半年以上。”

“半年?”关何喃喃道,“怎么又是半年……”

“诶,看他身上穿的衣服,是咱们书院的服饰。”丁颜怯怯躲在奚画背后,也轻声问道,“难不成是这里的人?”

奚画摇头道:“死了这么久了,只怕从前的学生,我也不认识。”

“书院里每人皆配有牙牌的。”丁颜提醒她,“在这人身上找一找,说不准能知道是谁。”

“好。”

这么恐怖的事情自然是不归她做了,两人就这么在一边儿蹲着,四目只眼巴巴地望着关何。后者一言未语,低头利利索索的在死尸的衣内翻找。

过了少顷,他轻摇头:“没找到。”

奚画叮嘱道:“你找仔细点,不只是牙牌,也许还会有玉佩啊香囊啊,之类的物件。”

“香囊没有,倒是有个钱袋。”关何自那人袖口里摸出来,递给她,“你瞧瞧。”

“噢……”

“绣的什么?”丁颜探出头来。

但见那钱袋上干干净净的,除了一枚树叶,什么纹饰也没有。

“这料子是城内素锦坊的雪绢,一年前兴起的,因为物美价廉,当时城里好些人家都买来用。”

奚画把这袋子翻了个底朝天,其中之掉出三枚铜板来,她不免叹气道:

“看来,也是个和我一样穷的穷鬼啊。”

地上腾腾冒着冷气,关何挥了两下,将灯盏拿到尸骨上照了一番,忽然道:

“他的皮肤呈淡紫色,口中有点杏仁味道,想来生前中过毒,不过……毒性应该不足以致命才对。”

“是么?”闻言,奚画略有些好奇的凑上去,“我看看……”

死者双目翻白,颜面肿胀,呈铅灰色,但瞧这容貌也算是有几分清秀。她正把目光一转,移至腿部,却见其脚踝的小腿处,隐约有断痕,显得分外畸形。

奚画想伸手,又有些害怕,她默默看了一阵,扭头朝关何道: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把人家骨头都给折了。”

“那不是我弄折的。”他神色认真地解释着,“此人原本腿骨处就有伤,只怕生前脚就残了。”

刚开口想说些什么,自死者衣内却见到一点青色,奚画轻轻掀了开来。

“咦,这有块玉佩。”

那玉通身碧绿,晶莹透明。便是在如此寒冷环境下,摸上手,也有几丝温润。

“色泽这么纯,这是上等的翡翠。”

她把唇一抿,甚是不解:“奇怪,钱袋中没几个钱,怎么身上竟有这般名贵之物……”

尚未想个明白,那边却听丁颜讶然道:“这钱袋上有个字!”

奚画闻声走过去:“什么字?”

丁颜将那钱袋子扳开给她看,里端一个不易被人发现之侧,绣着一个小小的“江”字。

“江?”她向关何看去,怔怔道,“这个人,这个该不会是……”

“江林坡?”

“……可他为什么会被关在这个地方?”丁颜伸手捡了一块散落在脚边的砖,皱眉不解,“是被谁给杀害的?”

“不知道。”关何展目向身侧的墙壁瞅了眼,“有人特意用砖将他封在此处,把这个墙角拆掉,才是冰窖原本的模样。”

丁颜表情复杂地看着地上摆着的尸体,想到平日里自己出入此地,存放食物,一举一动都被这具白骨瞧在眼中,只觉得胃里不住翻腾。

“我们要不要将此事告诉院士?”

“副院士和院士都上京去了,好像是去商议后年秋试之事。”奚画道,“大约要五日后才能回来。”

丁颜不知所措:“……那怎么办?咱们还是去报官吧?”

书院中凭空多出来一具尸蹄,此事的确不好处理,关何左右沉思甚久,终是点头道:

“只能这样了。”

奚画亦是赞同道:“先把这里收拾一下,一会儿二婶就回来了,看到这场景,不把她吓坏才怪。”

三人遂取了扫帚簸箕,清扫地上的瓦片,不料外头却忽的传来一阵钟声。奚画这会子方想起来下午还有课。

“你们快去讲堂罢。”丁颜自她手上拿过扫帚,“这里我来就好,你们上课要紧。”

关何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道:“……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

待得奔出厨房时,外面的雨势虽比之刚才渐小了许多,但第一道钟声已过,第二道钟声即将响起,此地距离讲堂并不近,除非她是有双翅能飞,否则怎样也赶不上时间。

奚画撑着伞一面跑一面犯愁道:

“来不及了,一会儿可是冉先生的课,上回就说了今日要考察默写诗文,不许人迟到的。”

关何偏头问她:“冉先生一般罚什么?”

“……罚抄书吧?”奚画想了想,“记得上个月,莫秋就被罚抄那《道德经》的全本,整整一百遍啊!”

关何:“……”

想起不久前刚抄完的两本集注,顿感一头两大,深觉就是罚,也不能被罚抄书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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