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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永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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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巽澜虽心中仍有疑虑,但观他神色,只能先离开。叁怕沈巽一人招架不了,本想留在屋中,但同样被沈巽赶了出去。

两人站在门外,面面相觑。江巽澜叹息一声:“要面对的,一个也躲不了。”

叁没有明确表态,不过也大抵是赞同他的:“或许我们该相信他。”

“解铃还须系铃人。”江巽澜苦笑:“罢了,走吧。”

叁点点头,随他一起离开了书房前院。

——

屋中,沈巽坐到了江巽澜的席位上,顶着众人复杂的目光,端起酒盏:“诸位君上既是我沈某人请来的客人,那我该当尽地主之谊。我敬众人一杯。”说完,便一饮而尽。

剩余四人都注视着他,没有立即给出反应。最终还是洛坎先回过神来,冲他笑了笑,也饮下杯中酒酿,陆陆续续的,那三人再接下了他的祝酒。

酒的甘味和辣味过去,沈巽唯觉舌尖苦得发疼。他指尖叩在桌上,想借此缓解这阵苦味。

薛震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沈巽,你当真成了仙?”

沈巽看向他,笑容中讽刺意味不言而喻:“我是否成仙,震君不该最为清楚?”

薛震像是被噎了一下,脸色异常难看。岑艮扫了一眼他攥紧的手,便望向沈巽:“距离上次见面,的确已经过去了许久,我还没有来得及恭贺上仙,求得了仙籍。”

他举起酒盏,站了起来,走到沈巽跟前,只离他隔了一张桌子的地方。

这算是九州的礼节,若九州之中,有人飞升入仙籍,各地君上当亲自赶来,向他祝酒。

沈巽仰起头,看着他。

岑艮言行举止倒是表现的尊重疏离,可是视线却如同攀附于他周身的藤蔓,恨不得牢牢把他禁锢入其中。

沈巽半阖上眼,轻笑一声,亦站起身。

洛坎,乾媂以及薛震不甘落后,同样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沈巽的目光在他们间逡巡一遍,就落在自己手中的清酒上。而好巧不巧,那酒亦倒影着四人火热的目光。

沈巽闭上眼:“接受了你们的祝酒,我就算是彻底脱离了凡尘,而前尘所经历的种种,都将如过眼云烟,与我,再无瓜葛。”

他说完,正要喝,唇都碰到杯边,那酒盏却被一阵极大的力道掀翻,又在地毯上滚了几圈,酒液把毛毯润成深色。

沈巽看着地上安静躺着的酒盏,一挑眉。

始作俑者洛坎反应却快,双膝一屈,正正直直地跪在他面前,将手中折扇以双手奉上:“此乃洛某罪过,望上仙责罚。”

沈巽看着他手中的折扇,闭上眼笑了几声。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沉默地注视着他。直到他突然挥手,一把掀开了那把扇子。

他再伪装不下去。

眼前这四个人,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是藕断丝连,而是菟丝子与他所攀附的草木那般。只要他们还活在这世上一刻,一天,一月,一年,他们就忘不了,也断不了。

沈巽睁开双目,血丝于眼底拉开。

乾媂皱了皱眉,下意识想要抚摸他脸颊,却被他躲开。

“都跪下!”

强大的压迫感自他周身蔓延开,有那么一瞬间,四人甚至看到了他的瞳仁变成纯正的的金色。

乾媂岑艮与薛震当即跪下。

沈巽负手,在桌后慢慢地踱步,语调低沉:“既然话已至此,那我也不同你们兜兜转转了。我叫你们来,就是为了晶石。”

他停下脚步,盯着洛坎:“洛坎。”

洛坎闻言叹了口气:“在。”

“我知道你不想交出晶石的缘由。”沈巽走到他面前,居高望着他:“因为一旦修复了风罩,你就不能借机攻占天境与其余两郡。”

听到“天境”的时候,乾媂淡淡地扫了洛坎一眼。

洛坎既不承让也不否认,不过他不说话就无异于默认,这也算是沈巽和他相处这么久以来得出的经验。

“至于你们三个。”沈巽道:“既然各自的领地都遇到了灾祸,又何苦不交出晶石弥补这一切?”

沉默良久的薛震忽然仰起头,反问他:“如果我把雷晶石给你了,我是不是又会被你撇下。”

另外三人不说话,也像是对他的话表示赞同——看来他们也很清楚,自己与沈巽已是走至陌路,若这一次再选择放手,那恐怕真的没有机会再见。

沈巽却没想到他这时候还想着这些,登时语塞:“你——”

“上仙似乎误会了一件事。”洛坎道:“上仙其实并没有这么多的权利干涉下界事物。而且就算您有命令我们的权利,在此等大事面前,我们也自有拒绝您的权利。”

沈巽一怔,继而怒道:“洛坎,你荒唐!”

洛坎眼中充盈着苦涩,明明是他逼沈巽,却反倒像是他走到了穷途末路:“我是最荒唐,最不可理喻的人。这一点,上仙何曾不明白?”

沈巽手有些发抖,胸口像是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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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般,憋得疼。而当他想到自己就是曾轻信于这样一个人,泗沄就是丧命于这样一个人手下时,他便恨不得杀了他。

“这确实是记载于《太初旧历》上的条例。”岑艮叹息一声,补充道:“他确实没有骗你。”

那股气流涌上大脑,令沈巽头晕目眩:“……当真是可笑!”

他紧咬着牙,牙缝里蹦出这几字,每一个字都带了恨和怒意。

这时候,薛震又缓慢开口:“其实我们在路上商量过了,如果我们交出晶石,你能留在我们身边,那我们就愿意听从你的一切安排?”

“留在你们身边?”沈巽莫名想笑,可是笑声卡在嗓子眼里,只能发出粗砺的吸气声——这两年来,他与这几个男人纠缠不清,而又无一例外的,都是以他被重伤作为他们关系的结束,可眼下这群人竟要求自己留在他们身边。

可笑,实在可笑。

四个人沉默着,静等他的回复。只是沈巽却不想再将这场失败的会面进行下去,拖着长长的礼服,阔步出了书房。

——

屋外阳光耀眼,令沈巽不自觉收缩了下瞳孔,继而他又低下头,为了掩去面上狼狈一般,匆匆行于宫墙之间。

想他这一生,前半生虽为死侍,也算是风光无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到了后半生,就总是落入他人圈套,事到如今,就算成了仙,还是要被人威胁?

然而他走了不过才走几步,就觉得血气上涌,大脑昏沉。他极速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可还是捱不住呼吸越发困难。

直到他脚下一滑,跪坐在地上。

“沈巽?”

“沈公子!”

“快,快传太医——”

耳畔传来交错在一起的人声,沈巽脑子乱成一锅粥,也分不清声音谁是谁的?

他感到眼前有些模糊,就凌空抓了下,然而什么都没抓住,接着,他口中喷出鲜血,一抹扎眼的红落在他天蓝色的衣袍上。

昏迷前,沈巽涣散地看着自己掌心的血痕,心想,自己是不是终于要死了?

——

红尘中事,法无定法。

天下之情,本难了结。

叶烨看着手中红色的花慢慢凋零,直到枯萎成几缕棕色的脆叶,然后才拿手指碾成齑粉。

他叹了口气,看向躺在彼岸花丛中的沈巽,深深地叹了口气。

一切都该结束了……

他抬起手,食指巅凝出一抹绿光,而后将指头贴在沈巽颜色苍白地额头,注入他的经脉之中:“沈巽,去和他们道个别吧。”

一道光自沈巽身体中抽离,飞入天际,而后那盘旋的乌云间泵出一道惊雷——

大雨倾盆而下。

——

沈巽躺在床上,缓缓睁开眼,入目的除了江巽澜与叁关切的神色,还有洛坎,乾媂,岑艮与薛震憔悴的脸。

屋外正下着暴雨,密集的雨点砸落在屋檐上,像是大戏谢幕前最后的鼓声。屋内燃了一盆碳火,冬天快来了,气候已变得寒冷,不过沈巽却没什么感觉,可能将死之人就是如此,已经彻彻底底丧失了感知的能力。

“王二麻的棺材还没送来呢。”沈巽倚着床头,脸色惨白,却还是在冲着江巽澜笑:“他家木材是最好的,我还想着……死的时候……好歹能让自己好受点……”

“你不会死的。”岑艮半蹲在他身边,攒住他冰凉的手:“我给你找了最好的大夫,他在路上,马上就来。”

沈巽看着他,眼中无愤怒,亦无仇恨——他本是干干净净地来,自当干干净净地走,不该留下一身未了却的心愿:“救不了了……在我跳入忘川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

在听到“魂飞魄散”这四字时,在场人的表情都扭曲了一下,唯有沈巽神色淡然:

“我身负七煞……但此生所受劫难,又何止七个?幼时被卖入宫中,经受毒打折磨。成年后却遭主人奸淫。后来失去记忆,颠沛流离……本以为能安然渡过后半生,可又何曾想过,这后半生,才是我一生最大的劫难。”

他平静的话语却叫在场每一个人都陷入沉默。

盆烧着炭烧着,时不时爆出些火星来,与窗外的雨幕合在一起,莫名生出种令人肝肠寸断的怅惘。

“风君,风罩取来了。”江夫人带着身后侍卫姗姗来迟,踏入房门后看见面容憔悴,脸色惨白的沈巽,便冲江巽澜问:“怎么这么严重?”

“他……”

“我已不行了。”

沈巽露出一个淡笑,接过江巽澜的话。屋外湿润的风裹着雨点吹进来,洒落在他裸露的锁骨上,而这唯一一点清凉,竟是让他眼下唯一感受自己还活着的证据。

乾媂默不作声地递给他一个束口袋,沈巽接过,看了眼,里面竟装着他寻觅许久的四颗晶石。而还有四颗,则放在江夫人身后那侍女端着的托盘上。

“你要的东西都拿给你了。”薛震声音有些发抖,眼眶也是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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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这样……你不是要留在我们身边吗?”

沈巽看向他,眼前的这个薛震,又好像回到了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那个张扬桀骜,却只对他一人好的少年。可惜时过境迁,薛震终于成了震君,而当年沈巽喜欢过的那个人,也被他亲手扼杀。

沈巽遂合上束口袋,笑容不变:“如果震君喜欢,可以将我的尸首留在身边。”

“沈巽。”洛坎皱着眉,桃花眼中再无春风得意,只余无尽的痛苦“别这样……”

上一次看见他这样的表情还是多久?在木安草场的时候?他们的关系真真假假,以至于他也分不清,究竟什么时候,对方才拿出过自己的真心。

不过也许,眼下这一幕,就是他的真心,木安草场,那个疯狂的雨夜,也是他的真心。

岑艮将包裹住他腕的手指缩紧,像是害怕松手,他就会离开一般:“你一定会活下去的,一定会。”

沈巽再将视线放到他身上——他的气场已无初识的那般高傲,反而如同一个即将丢掉自己最珍贵东西般,慌乱的普通人。

该如何评价他们的关系呢?沈巽也不清楚该如何详述,只能简简单单评予四字——恨不逢时。

所以对于岑艮的话,沈巽也仅仅给予一个风轻云淡的笑。

最后的最后,沈巽的目光落在乾媂身上。

“怎么了?”乾媂感受到他的目光,遂问。

明明还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可是沈巽却一个字都从嘴里蹦不出来,只能摇摇头。

算了,错过便错过罢。

雨一刻不停地下,下到屋里屋外都积了寒气,下到屋内除却雨声,就再听不到别的声音。

“出去吧。沈巽静静地看了窗外一会儿,又冲众人道:“我该修复风罩了。”

所有人都看着他,却没有一个人离开,因为他们知道,这一面,恐怕就是他们此生最后一面。

他们的目光中,有不甘,有惆怅,亦有爱慕……可惜种种情愫,都无法再倾诉于口。

沈巽叹了一声,还是在众人的注视下抬起手,把八颗晶石放在风罩上,默默念动了咒语——

像是接受到风罩修复的信号,窗外雨逐渐小了,压抑在天际乌云缓慢地散开。

沈巽的身体越来越沉,于他掌心激发的绿光好似滋润了万物,令世间生命得以繁荣。而与此同时,这绿光又好似源源不断汲取着他身体的力量,让他渐渐抬不起眼皮。

他鬓角蓦地白了,如同染过新雪一般。

他的手掌还停在风罩上,可是眼睛,却再也无法睁开了。

黑暗中,他依稀听见有人在呼唤他的姓名,可是当他睁开眼,却只看见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在向他招手。

于是他缓缓走过去,向着那人,向着他身后的万顷光辉——

一道亮光以风罩为中心发出,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九州。

乌蒙山中,地缝愈合,百草初生,鸟兽不再无所依。

天境,垂败秧苗重染绿意,于这初冬,萌生了一线生机。

雷谷,地动骤停,人们从掩体里爬出来,迎接新一天的太阳。

风之域,堤坝后涨起的潮水忽然退下,渔船得以再通行。

神坛上,叶烨看着那抹胜过日华的光,将掌心贴于心口,深深地鞠了一躬……

太初历三千八百四十五年,长达两年的地脉流动终于停止,一场危机得以消解。

太初历三千八百四十五年,江巽澜爱徒,沈巽,于风之域都城,与世长辞。

自此之后,碧落黄泉,再无沈巽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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