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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黑沉。
宫内灯影萧索,只有仨俩巡逻士兵拿着灯笼走动。
闻雷阁内,三人各坐一方,其中薛尹棋与薛将离坐东位,薛震一人坐于西侧。
灯花撕开了引线,噼啪一声落至烛台上。长信宫灯不曾点燃,准确来说,是薛尹棋与薛将离不让薛震掌灯。房间狭小,加之四周立满了落灰的书架,更显逼仄。
时间回溯至白日,三人于城郊重逢之时。
那时薛震见薛尹棋薛将离二人立于自己面前,不禁有些诧异——明明先前说好了,薛尹棋再返回灾区,等自己过去,怎会提前返京,还是同薛将离一起?
可对方却并不打算给他答复,转而要求他与他们一同,夤夜折返回宫内。等到了京都之外,又令大部队候在城外,只留极少部分精锐同三人一同往闻雷阁赶去。
——————
噼啪。
噼啪。
薛震仿佛听到时间在耳畔一寸寸地远离,不禁抬头看向阖目休憩的薛尹棋:
“大长老,我们在等什么?”
薛尹棋倏地睁眼,目光锐利似一柄寒光熠熠的剑,薛震顷刻寒毛倒束,只觉那刀锋直指自己咽喉:“为什么觉得,我们在等人?”
薛震囫囵咽下一口唾沫——“直觉。”
他不知是什么能让平日里恪尽职守的薛尹棋怀疑自己,然而对方神色实在不善,似乎对他的答案尤为不满:
“周海在宫里也呆了些许时日,你们是时候成婚了。”
薛震被这没头没脑地一句弄得有些发懵:“大长老,不是说好等我与她都想通了再议吗?”
“君上恐怕是想不通。”
薛将离幽幽开口。薛震看了过去,发现他面色同样冷似寒潭:“那个沈巽,君上可知是什么来头?”
薛震语塞,话到嘴边,复又吞进肚子里咀嚼一番,最后才说:“乾媂的人。”
“原来君上也知道。”
薛尹棋皮笑肉不笑,广袖一挥,朝他飞来一坚硬物什。当啷一声,那物跌至地面,离薛震仅一寸之隔的地方,薛震定睛看着那折断的半支箭,从蒲团上起身,捡起。
箭簇较之战场所用是曾有意削盾,就算射入人体内,也不致命,箭上绑着一个指节大小的信筒,薛震拆下信筒,自其中抽出信封,脸色顿时煞白——
“沈巽欲意窃取雷晶石。”
“两位长老什么意思?”薛震将信纸收入掌中,捏成一团,眸中迸发出两道火焰:“这不清不白的一句话,二位就不怕是构陷?再者说,若沈巽真是乾媂的人,又岂会用这样的方法将人塞给我?”
薛将离和薛尹棋似乎不打算解释,反而镇定自若地坐于原处。薛震难从二人脸上捕捉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正心急如焚,却楼顶砖瓦松动之声。
“贼人显,列阵——”
倏而,无数道篝火燃起,即使隔着一层纱窗,屋内也顷刻被这血色点亮。
“震君。”
薛尹棋霜鬓染上烈焰的红,眼底淡漠到冷酷,但目光却似嗜血野兽般残忍,他张开唇,一字一句吐露出属于胜利者的轻蔑:
“我们可从未说过,这个盗取雷晶石的贼人,是乾媂派来的。”
————————
当沈巽透过纱窗,看见屋内三人时,便彻底醒悟——自己中计了。
他早该在潜入闻雷阁时察觉不对的——守卫太过松懈,作为禁地,不该这么松懈。可惜他那时也是被拿到雷晶石的欲望冲昏了头,若是早点收手,又何至于此?
四周羽箭如雨点般纷沓而至,沈巽凌空翻身,又接连踩着几处屋顶飞檐,往外围跑去。
而对方似乎早有预谋,凡他所经之地,无一不顺势燃起篝火,宫墙四处,一时被火光点燃,抬头望去,连夜幕里的星子都在火焰之中黯然。
沈巽眼见无处遁逃,忽然发觉宫苑东边似光线较黯,立即反应过来那是宫内女眷的居处,便向朝那处跑去。
就此之际,夜幕之中忽然杀出一漆黑身影,若非沈巽眼尖,抽刀借住对方的杀招,可能就会被把柄利剑拦腰斩成两截。
那女人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凌厉眉眼,窈窕身姿被贴身的夜行服勾勒了个淋漓。
沈巽握住“解”刀,又挡下她直击自己眉心的一剑,心道此人与自己间隔距离极好,分明是想借着短刀劣势让自己在对决中落于下风。
沈巽不愿恋战,与她稍稍交手后,便拉开距离,翻身下了墙。
不料待他脚甫一沾地,四面灌木中,便响起簌簌地人影攒动之声。
紧接着,花园里的灯火也被点亮了。
沈巽看到了四周将自己团团围住的皇族亲卫,也看到了方才同自己缠斗的女人跳下屋顶,揭开了脸上面纱。
“拾壹?”
女人冷淡地看着他,并不接话。
沈巽暗自咬牙,心想他怎么没联想到,“拾壹”这样的名字,该当是死侍才会用的
', ' ')('代称。
薛震与薛将离不知从何处赶来,一人面色如常,一人脸色苍白。
沈巽不敢与薛震对视,只往后退了几步,将面巾拉得更高。
可薛震怎会不认识他?就算他将口鼻掩住,单从那双眼,便可轻易看出。
但薛震似乎不信这个邪,在身后刀疤男厉声大呼中信步上前,一把拽下了沈巽的伪装,沈巽这下是彻底无处躲藏,双唇颤抖着,垂下了头。
他害怕自己抬起头,对上对方愤怒或者失望的眼,然而不用想,薛震此刻的模样定当是如此。
果不其然,薛震攫住他的下颌,五指似铁一般,牢牢禁锢住他,不令他动弹。而沈巽瞳孔中倒映出的那张脸,正充斥着扭曲到了极致的愤怒。
“你是谁的人?”
他问。
汗珠自沈巽额间滑落:“乾媂……”
“撒谎!”薛震暴怒,又收紧了掌中力道,沈巽疼得牙关发颤。
围住他们的人群忽然散开,留下一条通人的道,华服中年男人手摇着轮椅行入包围圈中,又在离他们不到一尺的地方停下。
沈巽顾不得理睬来者,眼前的薛震也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然而,薛尹棋接下来的话却令在场人皆是面色一变:
“栖……你不是死了吗?”
似乎是愣神,薛震钳制住沈巽的手略微卸力,而就此空档,沈巽终于得以看清薛尹棋此刻的神情。
令人意外地是,这位看惯了尘世风雨的上位者,就算在灯火的映衬下,脸色依然是肉眼可见的惨白,好像除却愤怒,眼神中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畏惧?
沈巽头皮发麻,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既然“拾壹”,“捌”都是死侍的代称,那么“栖”其实有没有可能是“七”,也是某个死侍的称呼?
而“栖”这个死侍,除了与天君乾媂有着千丝万缕的练习,甚至还将手伸到了离天境隔了几千里以外的雷谷和他的故乡,风之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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