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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风姤,当有盛极必衰之运势,若要逆天改命,则需强己身。
可要有多强,才能抹去血脉里的七杀印结?
沈巽醒来时,胸口还疼着,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了数十天,衣服被人换过了,可新出的汗又湿透了衣衫。
他下了床,发现自己正睡在一个不知名的房间里,一边桌上正摆着一个食盒和一套男装。
沈巽唇有些干裂,张了张嘴,发觉嘴皮是黏在一起的,如果这时候有面镜子,那他一定能看到一张极度狼狈憔悴的脸。
他自嘲般地笑了笑,打开食盒,里面的粥和菜还热着,都比较清淡,可能是乾媂良心发现,给他准备的养伤餐食。
不吃白不吃,沈巽坐到了木椅上,风卷残云般消灭了桌上食物,又靠在椅背上休憩一会儿,起身穿好了衣物。
乾媂给他准备的是一件蓝色圆袍领,放到太阳下有银白色光纹流转,应该是蚕丝所制,且乃宫中才用得起的上品。不知道这玩意儿究竟算是他给自己的嫖资还是他良心受愧的补偿。虽然都差不多。
沈巽整理了一下仪容,将先前那枚蓝宝石挂在耳上:
“师父,听得到吗?”
蓝宝石滋滋响了两声,传出一个年轻的嗓音:“你怎么好久不传消息?”
沈巽略去细节,言简意赅道:“遇到些事。”
“如何?”那人继续问:“有没有接触到乾媂?”
沈巽看了一眼门外,复杂道:“接触到了。”而且没有比这更深入的接触。
那端沉吟片刻:“很好,比上次快,这一次拿到天晶石你就快些回来,先别去其余两城了。”
“嗯。”
“对了。”那人迟疑地问:“你……身体最近还好吧?”
“挺好的。”沈巽飞速打断他,但效果不甚佳:
“出了问题立刻回来,别要强迫自己。”
沈巽在头疼地揉着眉,嘴上答:“好。”
和江巽澜通完消息,沈巽又在房内发了会儿呆,这才推门走出。
甫一开门,射入的阳光让他不自觉眯起眼,好半晌才恢复过视线。他环视四周一圈,发现这是离乾媂寝宫不远的位置,只是四下无人,有些略显冷清。
他走上廊桥,往前走了好一段距离,偶然遇到两名浣衣宫女,见到他,皆红着脸掩面绕过。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是出了什么毛病,随即在岸的另一端大树下,看到了泗沄。
泗沄也注意到他,也许是因为沈巽换回了男装,一时没有太认出,愣在了原处,不过旋即,便走上前:“沈巽,你怎么回事?怎么换了男装?”
沈巽俯视着她,发觉她耳根飞上了一抹红:“我……”
泗沄咬住唇,睁大眼:“你会说话了?”
沈巽语塞,随后失笑。说他是一步错则满盘皆输也丝毫不为过,不仅又交代了身子,连伪造的身份也跟着尽数暴露了。
“对,我骗了你们,”沈巽自暴自弃地承认:“我是男人,而且我会说话。”
“怪不得。”泗沄上下打量着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沈巽脑袋依旧昏着,无暇注意她说了什么,只知道一只冰凉的玉手抚上了他的额间,继而对方娟秀的脸贴近:“你脸色好难看啊。”
风之域女多男少,沈巽也算是在女人堆里长大,饶是如此,还是愣了神:“我……”
“没有发烧呀。”泗沄哪管沈巽身体僵硬着,自顾自靠近打量,后者的耳根像被灼烧一般,飞速烫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
二人转头,发现乾媂正立在回廊内,仍是一身熟悉白衣,四面春风蔼蔼,却削减不了半分他面上的霜寒。而他低垂着双眼,长睫遮盖了眼内的风暴。
沈巽禁不住有些头疼,身旁泗沄则已经跪下。
两人杵着对视,一人跪在另一人身边,这场景着实有些滑稽,但此情此景,并没有人觉得好笑。
泗沄悄悄拉了拉沈巽的衣角,示意他也跪下,乾媂视线扫过她的手,眸色又凝重几分。
“沈巽,”乾媂寒声道:“过来。”
沈巽和泗沄同时一愣,前者先反应过来,犹豫地走了过去。
乾媂依旧用那张万年寒冰般的脸面无表情地审视着他,之所以用“审视”二字形容,是因为他的视线一刻不动地黏在沈巽身上,让沈巽恨不得立即遁走。
沈巽侧过头,见泗沄还低头跪着,唤了声:“陛下。”
乾媂并不理睬:“毋要多言。”
沈巽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泗沄,而乾媂已转身走开,他不便多留,只能先跟了上去。
乾媂衣袂飞扬,信步走了片刻,在回廊尽头的花墙下驻足,这才回过头,白皙的脸与鲜红的三角梅相称,格外赏心悦目。但沈巽的没有看他的脸,而是目光紧锁在他脖颈上那道浅色的新伤,乾媂随着他的视线向下一扫,淡淡解释:
“你昏了三日,春日宴的最后一天,洛坎要见你,我不许
', ' ')(',他打伤了我。”
沈巽听闻三日已过,暗自诧异于七杀印结的威力:“这……陛下与坎君尚有婚约,这夫妻生了罅隙,是否不妥?”
“你既已插足他与我之间。”乾媂语气依旧冰冷:“何必惺惺作态。”
尽管洛坎常以放浪不羁着称,但此事若要放上明面,那又是另外一说了,沈巽心中有鬼,自然不敢反驳,反而低下头去,避开对方两道凛冽的视线。
“你的确会勾引人。”乾媂手指修长如玉,但没有什么温度,同他声音一样,倒是掐住他脸颊的力道极大:“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刚刚那个侍女,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提到泗沄,沈巽心中咯噔一下,忙解释:“我与泗沄姐姐只是情同姊弟,并无其他杂念。”
“情同姊弟。”
乾媂把这四字单独拎出来咀嚼一遍,神色莫名阴鸷。
沈巽不敢言语,生怕他真对泗沄做出些什么,只敢忐忑地望着他,那张俊美却不近人情的脸同样也朝他看来,目光有些扎人。
乾媂的手指逐渐聚拢,手背上突起了淡色的青筋,就在沈巽差点以为自己的颧骨要碎裂在这只手下时,对方却移开了掌。
沈巽下意识后退几步,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很奇怪。”乾媂说:“为何知晓自己昏迷三日,你的反应不同于寻常人,应该惊讶才对。”
沈巽暗叹失算:“实不相瞒,小的自幼便身患隐疾,受不得刺激。那日君上临幸于我,小的太过兴奋,所以就……”
此话半真半假,只不过“七杀印结”的力量要比普通的隐疾强上千万倍,但终归算不得骗人。乾媂自动忽略了后半句,神色若有所思。
“那日是我不对。”
乾媂声音一出,沈巽恭维的笑便僵在了脸上:“我被人下了药,本来是想寻一处无人之地……解决,不巧遇上了你们。”
所以沈巽那日以为的虎口脱险,其实是羊入虎口。
乾媂注视着他情绪不定的脸,忽然又道:“以后的日子,你便留在宫中,不用穿侍女的衣服。住处便是你早上醒来那里。”
沈巽咋舌,心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虽然这话放在乾媂身上不大合适,但这是他眼下能想象出最贴切的一句形容。不过本来他此行目的就是同对方接触,然后偷取天晶石,就算乾媂再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都比不上一块天晶石的价值。
接着,乾媂开出了对应的筹码:“你每日,只需侍奉我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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