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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合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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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合作

某一日早晨,林槐生邀请陈沛兰到办公室做客。陈沛兰摘下那顶悬着玫瑰花瓣的帽子,聪慧过人也知道他是要布置任务。人,他们倒是会做,而鬼,则需要古老而前沿的视野去表演成型。鬼延女神像,女神隐喻鬼,思路辗转反侧,她明白他要的是凄美服众的鬼,其要点在于牵魂绕梦的色相之美。林槐生布置的林黛玉和的玛格丽特,何不尝试研读里秘恋书生的小狐狸?陈沛兰说,她要的是陈沛兰的梅琳,令上海都能变天的梅琳。

林槐生戴着眼镜坐在位置上,冷淡地说:我知道你开始在心底评判我的肤浅和庸俗,呆板无趣,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要的是什么感觉,而以你的能力你会在这个基础上更进一步增加你的个人特色。

陈沛兰回敬:很抽象的要求。

你如此看我不顺眼,当初为何要与我合作。

林先生,我并非看你不顺眼,而是你我之间存在越来越多的隔阂,重新见你就像看见一个陌生人,而我只是以新的身份与一个存在隔阂的陌生人交谈罢了。况且,我说的是事实,这的确是很抽象的要求。

林槐生慢条斯理地摘下那副眼镜,露出清明的眼睛,与她对视,郑重地说:你比以前还要刻薄和任性妄为。

陈沛兰反而说:我想看见你作为导演的想象力,否则我很失望,你知道失望的前提是什么,是我对你抱有期待,对你存有敬重之心,她摇头冷哼,望着他眼睛模仿他的语气:你如此看我不顺眼,当初为何要与我合作。

明知故问,何况我亦并非看你不顺眼。林槐生背靠椅子,懊恼地揉眉骨,然后再戴上那副眼镜,突然灵光乍现,他笑得出奇的开朗:你要记住现在的刻薄,演一个刻薄的鬼,刻薄得有感情,感情是复杂的,爱恨交织。

陈沛兰闻言,不喜地静默着,明什么知故什么问,她不过是听从安吉拉的安排前来上海另辟新的发展道路,他为了前途的发展和安吉拉合作,算什么老几?而后她坦然回到正事:听起来依然是比较抽象的形象,但我后面会试着让角色进入这个状态。

晌午时分,天空蔚蓝成海,云若鲸骨连片,柔作硬状,浮浮沉沉此起彼伏。陈沛兰出门打一把伞,小刘如亲姊妹挽她手臂一同躲进梅花伞下避日,小刘圆润的手腕裹着一条红线,陈沛兰夸赞这红线的美丽,小刘听后娇羞一笑,感慨天鹅夫人总是如此近人情,小女实在受宠若惊。陈沛兰摸摸她手腕的红线,叹息,不必自称小女,你是刘尤晴,便是刘尤晴。小刘扶着梅花伞柄,不敢恭维地说,我是小刘,你的助手小刘。陈沛兰无奈地揉她头发。

傍晚灯火高照预判着这是陈沛兰应酬的时刻。这次地点是同香楼,包间内坐了七人,还空着一个位置。陈沛兰进包间后只看见三张熟悉的面孔,那就是詹姆斯、秦楚明和先前为他们拍定妆照的摄影师,其余四人有男有女,估摸彼此互为眷属。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想必这个局的主角小有来头,但迟迟未到。不一会儿,门开,一名长相俊俏的男子进入包间,他穿着灰色西服,进门慢腾腾地挽起袖子坐下,詹姆斯和秦楚明异口同声地喊他名字,陈俞先生。陈沛兰很快对上号,以前她在洛杉矶见过他。

陈俞的目光甚是犀利,直直打在所有人的脸上,他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解渴,各位安静地看着他悠悠喝茶,詹姆斯用拇指关节低声扣桌,每一下吞咽伴随每一个扣声。终于,他喝完了,示意大家继续饮茶喝酒吃菜,而詹姆斯向陈沛兰抱怨这都是何方神圣什么礼节,陈沛兰假装听不见,浑然不顾地夹菜进碗。

陈俞吃了几口菜,开门见山:我与秦楚明先生已经达成合作条件,这次来是为了转达我母亲的告诫。陈临冬现在依然赌债缠身,但我听闻他在全上海最大的赌场老板手下工作了一段时间,相当于押命卖身。母亲的底线是各位坚决不能与他来往。我的条件也很简单,恳请各位不要拉拢赌场资金。

詹姆斯这次只是来听听八卦陪衬,毕竟此事与安吉拉的关系并不十分大,而与映华的关系极大,当然,安吉拉确实向映华投资了一些钱,也不想惹火上身。陈沛兰不明白她在场的意义何在,她对此并不感兴趣,然而詹姆斯总希望她出场参与,多多融入上海交际圈。

是,我们领导层不插手赌场业务,但无法要求旗下演员与他们有来往,这是他们的私生活,过度压榨有点不切实际。看来在场的另外几位是旗鼓相当的影业老板。

我知道,因而这只是母亲的告诫,也是提醒,这群人并不是心善仁慈的生意人,陈俞略微消沉地说:包括陈临冬。

饭后,陈俞邀请陈沛兰到一楼茶室观看皮影戏,重聚一回。帷帐内灯烛明亮,萤火于白幕布后大阅皮影人,盯得人夸张绚丽。一龙一扇一女子,祈福笙歌。

陈俞欣赏完弹了弹快断的烟灰,转头看向陈沛兰说:陈小姐,很抱歉用了你的摄影师,我今日才知道。

陈沛兰点头:并无大碍,他们都是很好的摄影师,能与他们合作一次便满足,我希望你也是这么想的。

他认同:确实如此,好的摄影师能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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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连自己都未能发现的秘密。

她趣味盎然,笑得酒窝微露,说:看来你深有体会,她点了根烟,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不知是否会冒犯到你,如果你不愿回答,就当我也没问过。

请说。

那次你从洛杉矶回日本,婕斯敏就收到一封来自上海的信件,正是你母亲亲手撰写并邮寄的书信,她说你并不想回上海发展,请婕斯敏在你从日本毕业后多多照顾你

话还未说完,陈俞替她接下面的话:所以你好奇我为什么现在又回上海了,而不是在洛杉矶,也不是在京都,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晦暗,上海是我的家,我想回,自然要回。

我并不知道你和你父亲已经断绝关系了,当时你们似乎还有联系。

还有仅剩的一点,骆驼压死最后一棵稻草。你和你父亲呢?

陈沛兰笑了笑:他挺好的,过着自己想要的日子。我十三岁那年想要去演戏,父亲并无怨言也没有阻拦,反而是我的奶奶并不看好戏子,她非常强势,你也见过的,可是她心地善良,担忧我的将来。我很倔强,十四岁跟她作对,她气得跟父亲说要打骂我囚禁我,可我一定要试试,哭得死去活来的,奶奶说古往今来戏子没有好下场,尤其是女人。我没想过我会进好莱坞,机缘巧合之下我非但进了还得到不少提升。

我记得她,很好的老人,也庆幸你扛住压力做演员,你很适合,不能错失机会。这个世界很小,远方的近距离的,不可思议地汇聚在一起,像溪流汇入大海。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再次见到你我很高兴,密斯陈?陈俞故意这么唤她,然后说:后来我走了,你开始越来越多机会曝光,我演艺班的同学在电影院见到你就爱上你了,不知是演的还是真的,向我摆出六神无主神魂颠倒的样子。我从来没跟任何同学公开我们的认识。

幸亏,否则你会被烦扰死的。她大言不惭道。

一刻钟过去,另一场皮影戏开始,官人拂袖而去,雅致香炉生烟请观众再赏一柱时间细品。陈沛兰从这徐徐缥缈的烟望见行动的皮影人,排山倒海的鬼哭狼嚎,蛇精在盘丝洞前跪坐,菩萨凭光而降,指责她祸害苍天。悟,陈沛兰悟了这生烟生的是含蓄的乞求,乞求他们花上随风消散的时间来观赏形态各异的命运。他们点了两根烟,忽而被烫到,忽而坐立不安,忽而闻到两股在鼻翼切磋的烟味。等蛇精平静地坠入悬崖赎罪,这烟也就停了。

驻洛杉矶的时候,他们曾经在酒保面前欢快吐烟,嚼着樱桃,不知大洋彼岸这香炉之烟生的是什么。陈沛兰心思沉着,接受烟和雾这对伉俪的款款请求,注视,注视它们身后的一场大梦一串记忆一项罪孽。然后,她听见了隔壁桌醉鬼浑厚的瞌睡声。

翌日早晨,林槐生已经带着阿欢到西湖探探风景并汲取灵感。纸伞卖艺,游人垂钓,小桥流水,湖光粼粼,阿欢兴致勃勃地讲家乡的美景和典故,林槐生在一旁悉数倾听。走累了,他们便到附近的店铺坐下,点两碗豆腐脑和一盘百果糕。

阿欢吹了吹豆腐脑,看门外小孩啃冰棍啃得咂咂有声,纳闷道:老板,我们大多是内景戏,为什么还要来这里走一趟?不过许多传说确实是在这里诞生,我记得爷爷曾经给我讲过武林门一个书生的鬼故事,但那结局是一个惹人笑的喜剧,没人被吓到也没人感到可惜。

林槐生舀了勺豆腐脑放凉,夹一块百果糕,答:正是你说的那样,许多传说在这里诞生,此地盛产志怪故事和鬼传说,土壤肥沃。我们在这里不一定会即刻得到什么,走多了总能潜移默化地吸收一些会被我们忽略的东西。你也忙累了,来休憩放松也是好的。

阿欢诚恳点头,还是忍不住汇报:最近厂里同时有两部戏准备开拍,一部是秦老板为陈俞先生打造的戏,还有一部就是我们这边紧张筹备的戏,很显然詹姆斯先生非常看重陈小姐的戏,因此许多资源都向我们这边倾斜,但秦老板还是把定妆剧照老师请到他们那边帮忙,这下我们就彻底少了一个拍剧照的老师,就怕詹姆斯先生知道了阴阳怪气大发雷霆,他之前说定了就定了少改动为妙。

林槐生不介意地笑:无妨,詹姆斯这边我会应付,你们也不用太迁就他,陈俞那边就靠楚明了,我们能帮则帮。昨晚听说陈沛兰小姐和陈俞先生认识,你可有耳闻?

阿欢感到放松,说:是的,但从未有报刊杂志报道。

林槐生了然点头,这才开始品尝豆腐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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