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仪上前将文书抱过,低头退下了。与此同时,霆亲王的府邸中却不大安宁,一改往日众宾云集之象,王府的待客厅中,居然只摆着寥寥两叁盏茶水。
当初启霞帝退位,公主殿下继任,对霆亲王一向视为王叔,颇加礼待。霆亲王能在先帝诸姊妹中幸存至今、成为朝堂中雄踞一方的势力,自然也是谨慎小心、心机谋略的周全之辈。先前辅国公之事虽也有御史弹劾霆亲王出城迎接不合常礼,且有同谋作案之嫌,理应调查,公主殿下却也都不置可否,仍待亲王如叔如父,眼下竟为一个小小的徐珏改了这个态度,实在是不大应当。于是以往围绕在霆亲王周围的众官员们不免观望打探一二,却是除了“公主殿下近来似乎心情颇佳”这等风马牛不相及之事外一无所获,便纷纷偃旗息鼓,一时不敢再上霆亲王府的大门。
公主霏疏远亲王的缘由,外人不知,当事人自己却是心知肚明。霆亲王推举徐珏,明面上是施恩买好,以全士族之中的声名,实则因宣城徐家早早就以投靠于他,借徐珏之手从永兴渠上谋取一笔罢了。倘若只到这一层,他倒也不惧公主霏知晓,只是白日里公主并未明言,只是和颜悦色地敲打了她两句,反倒使他拿不定主意了……先前辅国公之事未成,幸而身份不曾暴露,唯一的问题,只在于首相顾秀曾拿住翼灵的把柄。只是此人也是个儿女情长、不能成事之辈,空放在大好时机不去搜寻当夜痕迹,反倒跑去齐府中空等。也幸得如此,他才趁机会收拾干净了场面,待到顾秀想再寻什么痛脚,已是鱼龙混杂,无法可辨了。
至于他介入永兴渠之事真正的缘由……堂上末座陪着徐瑛和其余几名官员,两边主位却一直都空着,霆亲王颇为焦躁地一掀盖碗,“方大人还是不肯来吗?叫长史亲自去请!”
侍从慌忙跪下讷讷不言,他看了更觉烦躁,如此关键之时,旁人无足轻重的不来也就罢了,这些人来则无益,去亦无损,不过虚张声势而已,然则方锡与夏元鼎二人接连避而不见,难免令人疑心。霆亲王抬手挥了挥,正欲召长史前来,就听外面一声报,“内阁方大人到——”
霆亲王心下一松,连忙起身上前迎接,却见门口走进来一个丰神如玉的青年,脱口道,“方照邻?怎么是你?”
方昕笑道,“齐老尚书病重,家父身为弟子,理当前去侍疾,不便前来。故遣晚辈来向王爷告罪,王爷素有雅量,必能体恤家父一片孝心。”
霆亲王已然恢复神色,眼见日色向晚,余人大抵是不会再来的了,便缓缓坐下道,“方大人请用茶,今日来访,有何见教?”
方昕道,“来为王爷指一条明路。”
霆亲王道,“还要请教。”
方昕道,“我自进门之后便察觉王爷面有不虞,是否是为了今日众人退避之事?”
霆亲王手中盖碗“嗒”的扣住,缓缓道,“我识人不明,延误大事,为今上所责怪,理应闭门思过,想来诸位同僚也是好意。”
方昕笑了笑,“王爷能如此想便最好不过了。那我也没有什么好开解王爷的,这就告辞了。”说罢起身欲走,刚刚走出厅门,就听身后一声“且慢”,霆亲王长身而起,向徐瑛等人挥一挥手,携方昕对面而坐,缓缓道,“方才外人不便,方大人既是为令尊代言,有话直说便好。”
方昕道,“王爷以为,这些人都是趋炎附势、不能成事之徒,方才有此愤懑,对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