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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婳被他说得更加糊涂了,前几年她刚开始看有关情爱的话本,那会凌维舟靠近时,她确实会害羞会嗔怪,还会有些窃喜。
她甚至会主动牵他,为他做荷包做帕子,几日不见便时刻想念着。
但后来教习嬷嬷来了,教她知礼守节,她渐渐少了那些少女的春思,也会与凌维舟保持些许距离。
再后来,他牵着她的手,为她整理衣帽,甚至贴着她的耳蜗呢喃,而她除了些许害羞外,更多的竟是不知所措。
“又或是像爹娘那般,夫唱妇随琴瑟和鸣的。”沈长洲又道。
爹爹只娶了娘亲一人,即便娘亲身子不好,生下她后无法再孕育孩儿,可不论祖母怎么劝说,爹爹都不肯再纳妾。
她羡慕爹娘能够坚定的选择彼此,但她也知道凌维舟是太子,将来更会是皇帝,一人一心他是不可能做到的。她也试着接受了这点,只要他是爱她敬她的就够了。
可让她无法接受的是,他从未喜欢过她,他会为了别的女人来伤害她,乃至伤害她的全家。
沈长洲许是看出她的茫然,蹲下身与视线齐平道:“沈呦呦,你都定过亲了,如今便是要后悔也没法子咯。”
那会她还不知道梦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凌维舟到底会不会喜欢上别人,支支吾吾什么也没说。
如今,底下那对狗男女,手都搭到一处去了,她还有什么好不明白的。
轻轻搭在窗边的手掌微微捏成拳,眼里冒着幽幽的火。
沈婳正想得出神,丝毫没留意周围的动静,等有只手突然搭在她的肩膀时,她蓦地寒毛直立,脑海里闪过许多血腥的场面。
浑身僵直不受控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便要惊呼出声。
可不等她开口,另一只宽厚的手掌精准地捂住了她的嘴巴,所有的话语都化为湿热的呼吸拍打在那人的掌心。
若在偷窥时出现个人还不够惊吓,那这只捂住她的手,便叫她真切地感觉到了恐惧。
她甚至管不了会不会被底
下两人发现了,剧烈地挣扎起来,双臂挥舞时不慎撞上了窗牖,发出声沉沉的闷响。
凌维舟五感灵敏,蓦地抬头朝着阁楼的方向看来,却只看见一扇被风吹动的窗户。
一旁的赵温窈顺着他的目光跟着仰起头,好奇地看向他:“殿下在看什么?”
“没什么,许是风吧,你能走得了吗?”
赵温窈撑着旁边的假山,艰难地往前挪了几步,正要点头说可以,脚下就踩着了块石子,身体不受控地往旁边一歪。
凌维舟长臂一揽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腰,目光温柔地轻声道:“我送你回席上。”
“多谢殿下。”
“无妨,你是婳儿的表妹,便也是我的表妹。”
底下发生的事,沈婳自然不清楚,此刻她正瞪圆着眼,讶异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这个阁楼曾经应该是放藏书的,如今园子废弃了,阁楼也无人打理,只开了两扇窗户。
她就被死死抵在距离窗户不到半尺的墙面上,午后阴沉的光从她眼前擦过,阁楼内显得格外破败昏暗。
而眼前紧压着她的高大男子正拧着眉,一手掐着她的腰,一手面无表情地捂着她的嘴,那凌厉的神色似乎已经在考虑将她埋在哪了。
她这也太太太倒霉了吧,抓到她未婚夫与表妹私会就已经很惨了,居然还能撞上这尊煞神,她不会最后没死在那对狗男女手下,先死在煞神刀下了吧。
那日的记忆倾涌而来,沈婳只觉腰间又痒又疼,偏生动弹不得,眼睛也不敢乱飘,唯有浓密的长睫颤了又颤。
她从没觉得时辰如此难熬过,还好在她把自己颤晕过去之前,凌越浅浅地扯了下嘴角,俯下身靠近她的耳畔道:“不许喊,不许动,不然,便将你丢下去。”
他说完直直地盯着她的眼,沈婳也顾不上两人靠得如此近的娇羞,捣蒜般地连连点头。
半息后,那只紧扣在她唇上的手掌终于挪开了。
沈婳一得到自由,便不敢再看他,偏过脸小口小口地呼吸起来,眼尾的余光却恰恰扫到了窗户的一角。
从这往下看,正好瞧见她的未婚夫动作轻柔地搀扶着她的小表妹,一步一步离开的背影。
她记得书中也是如此,她不情不愿地带着赵温窈进宫,离席再回来她已不见了踪影,书中的她与这个表妹关系并不好,自然不会关心她去了哪。
再相见时,便是凌维舟扶着她出现在宴席上。
未婚夫与关系不好的貌美表妹,举止暧昧亲密,这对书中的沈婳来说,无疑是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扇了她一个巴掌。
之后更是对凌维舟多番无理取闹,以及屡次加害赵温窈,也将这两人推得越来越近。
今日赵温窈没有戴蝴蝶步摇,穿了与她一样的鹤氅,却依旧是按着话本与凌维舟私会上了,想来接下去的一切也会照话本上的发生。
那她该如何避免惨剧,不妒不怨就能
', ' ')('当做无事发生吗?
沈婳讷讷地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她以为自己不会伤心的,可真得瞧见时,心底还是像缺了块什么似的难过。
她的眼眶有些模糊,原来,凌维舟真的不喜欢她啊。
可她还来不及伤感太久,就听一声轻嗤从头顶传来,“白长了这么对大眼珠子。”
凌越的声音并不难听,相反的清冽又有穿透力,仿佛天池的冰霜万年不化,此刻便如一盆雪水,瞬间将她给浇醒了。
沈婳茫然地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意思,他为何突然夸她眼睛大。
许是她的反应太过真实明了,全都写在了脸上,根本就不用猜,又惹来一声轻笑。
以及言简意赅的四个字:“识人不清。”
说完,凌越便不再搭
理她,转身兀自在阁楼内四下环顾起来。
沈婳愣了几息,才明白过来他是说她对凌维舟识人不清。
一时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好,这郎婿不是她选的,亲事也不是她定得,她便是再擦亮眼也不管用啊。
凌越看着好似在寻什么东西,负手踱步,目光犀利地将整层阁楼一寸寸扫过,看上去对她毫无兴趣。
也让沈婳心底的恐惧略微压下了些,再想到方才把他当成是来灭口的,不禁有些心虚,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王爷可是在寻东西,需要臣女帮忙吗?”
凌越竟然又笑了,那双狐狸似的丹凤眼,斜斜一扬,虽然带了几分讥讽,却惊艳地让人移不开眼,就像是份明知有毒的糕点摆在她的面前,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吞下去。
“你现下还有功夫关心我?”
沈婳:……
您好歹也是长辈,多多少少积点口德,给她留点面子吧!
沈婳一时没忍住自言自语地轻声道:“就算是臣女识人不清,那太子也是王爷您的侄儿啊,您也不管管。”
她以为说得这么轻,两人又相距甚远,凌越是不会听见的,不想话音刚落,对面的高大男子便脚步微顿,定睛朝她看来。
只见他的指腹在掌心细细摩挲了下,狭长的凤眼轻抬,语带讥诮地道:“管管?他也配。”
不过是简短的几个字,却在顷刻间有四面八方倾涌而来的压迫力,叫沈婳险些喘不过气来。
她完全不知道哪个字哪句话刺激到了他,只得屏着呼吸,连眼珠子都不敢乱转了。
就在她担惊受怕,以为凌越如传闻那般要暴怒时,他又轻飘飘地跟了句:“不管是人或物,不喜欢,换掉不就好了。”
沈婳愣了下,顿觉醍醐灌顶,是啊,凌维舟能为了旁人欺她负她,那她为何不能换个夫婿?
定亲了又怎样,连成了亲的都能和离,定亲又有何了不起。
这未婚夫她不要了,这婚她也非退不可!
许是心里有了主意,又许是身旁的人是凌越,让沈婳分不出神去难过。
她还记得上回,没得到这位爷的准许就偷溜,是什么样的下场,只得耐着性子等他先走,便有了机会偷偷打量这大雍战神。
先帝共育有五子,他与当今陛下一母同出,乃是先帝的幼子,五年前陛下龙体抱恙,他又在阵前领兵,那三位王爷竟然伙同谋逆,举兵想要杀入京城。
还未占下直隶,就被带兵赶到的凌越一一伏诛,他也成了本朝唯一的亲王。
陛下早年身子好时,她曾见过多次,两人的长相都有几分像苏太后,但陛下更仁厚慈爱,而凌越则锐利阴冷。
他今年二十有五,正是男儿意气风发最耀眼的年岁,就像是冬日傲居云后的烈阳,让人惦念仰望,可一旦直视又会被灼烧地血肉模糊。
“朗朗如日月入怀,灼灼如岩下灿电。”再没比凌越更适合此句之人了。
她记得在梦中,凌越也是同一时间大胜回京,那会朝野上下皆畏惧纷纷,生怕这手握重兵的肃王会有剑指龙椅的冲动。
那段时间,她在处理表妹的事,也没心情进宫,既没发现凌维舟的忧虑与低沉,也同现实这般撞上凌越。后来她的心思又全在未婚夫与表妹的私情上,根本分不出心去关心别的。
只知道半年后太后回京,边关异动,肃王带兵返回封地,悬在皇帝脖颈的剑才算挪开,至于他后面的事,她便有些记不清了。
听闻凌越早些年曾定过一门亲事,是太后母族苏家的姑娘,但可惜那姑娘命薄,婚期刚定下没多久便病逝了。
也有传言说,凌越与那姑娘早已私下定情,眼中无旁人,且后来十年征战,让他无暇他顾,才一直拖到了这个年纪也未定亲。
沈婳想着又偷瞄了眼他面无表情的冷脸,这样的人也会有朝思暮念的姑娘吗?
不过以他如今的权势地位,即便真有什么割舍不掉的旧爱,又或是有什么饮血食人的隐疾,也有大把的名门贵女排着队想要嫁与他。
真叫人好奇,什么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他。
沈婳有个小毛病,容易想事情
', ' ')('入神,这会又有些恍惚,连凌越何时在看她都没发现。
待回过神时,四目相对,气息仿佛凝固了一般。
偷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人发现,被人当场发现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人叫凌越。
他那凌厉的眉峰略微一抬,淡淡道:“看来还没瞎。”
凌越见她脑袋不停地往下低,几乎要将自己给埋起来的程度,不知怎么,眼前竟然浮现出甪端平日用脑袋拱洞埋东西的模样,下意识地扯了下嘴角。
“你姓苏?”
沈婳:……
“家父姓沈,臣女是家中独女,单名一个婳。”她说着顿了下道:“家母倒是姓苏。”
苏氏与太后同出自永宁侯府,虽然差着辈分又隔了好几房,但若仔细算起来,她与凌越也能扯上些亲戚关系。
上回进宫,她的荷包不慎遗失了,如果只是个普通荷包也就罢了,偏偏那上面有她的乳名,还是她亲手所绣。
如此贴身之物,被个外男拾去可就说不清了。
后来她仔细回忆了下,她只有在花园拿出来过,一定是当时太过惊慌落下了,要是被甪端撕咬坏了倒还好,若是被哪个小将士捡起了,那可就糟糕了。
凌越看着阴郁,语带讥诮浑身透着戾气,一副很难相与的样子,可他们这两次碰上,他都不如传闻那般动不动暴怒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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