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去年那个夜晚,面对她的指责怒骂,他心里也是这样的感觉吧?
这样想着,她笑了起来,冲他点点头,说:“不用……我帮你做了点微不足道的事情,又狠狠地骂了你一顿,你却豁出性命来救我,应该是我感激你才对。”
她把“感激”两个字咬得特别重,以至于山洞里产生了回声……不,那不是回声,那是她整颗心破碎开来的声音。
萧剑扬的手停顿了一下,又开始忙活。
他总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就是不会停下来想一想,对于一个深爱过他又深深地误会过他,满心歉意迫切地想要跟他解开一切误会的女孩子而言,从他嘴里说出“感激”二字是何等的伤人。
是不知道,还是已经不在乎了?
他整个人就像块寒冰,那双眼睛更像是藏在冰层下面的冰水,没有人能看清他内心的世界,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想法。
接下来,萧剑扬只顾着做自己的事情,而陈静则坐在一边发呆,两个人都一言不发,甚至都不看对方一眼。彼此之间的距离明明不到两米,却如同隔着一道天堑,可望而不可及。
裂痕并没有随着彼此重逢,萧剑扬舍命相救而消失,相反,变得更大了。
雨一直在下,而且远处不时传来军犬的狂吠和隐约的枪声,这一切都说明,现在根本就没法赶路。陈静呆坐了一会儿便困了,又躺了下去。这个山洞可能有人住过,里面有不少柴草,在她昏迷的时候萧剑扬用干草铺了一张勉强还能睡的床,她就躺在这些干草上面,闭上眼睛,用那件干燥的雨衣蒙着头,让眼泪在这片黑暗的小空间里肆意喷涌。
“47,听到请回答……47,听到请回答!”
在十几公里之外,萧鸿飞用电台不断呼叫着,声音都有点沙哑了。
伏兵走过来问:“还是没有回答吗?”
萧鸿飞摇头:“没有半点回音!”
罗雅洁蹙着眉头说:“会不会出事了?”
曹小强说:“可能是他的步话机浸水出故障了,你们也知道那河水有多急,再耐用的电子设备泡进去,一样完蛋。”
伏兵征求大家的意见:“那接下来怎么办?我们在这里等他还是撤退?”
萧鸿飞叫:“废话,当然是在这里等他!现在那些胡图族杂碎都跟疯了似的往山上涌,要将我们揪出来碎尸万段,如果留下他孤身一个,还带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他可就死定了!我们必须留在这里等他,接应他!”
92号说:“可是胡图族武装正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如果我们不尽快撤退,很快就会被包围的。我们是不怕,但我们带着二十多个平民,他们毫无战斗力,万一被包围,等待他们的将是一次可怕的大屠杀!”
萧鸿飞瞪大眼睛:“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扔下队长,然后只顾着自己逃走?”
92号说:“不是逃走,是撤退。”
萧鸿飞怒吼:“一样的意思!”
这确实是两难的选择。现在形势万分危急,多停留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刚刚金南一跟他们联系,告知他们一个坏消息:胡图族武装总司令已经将基加利的救援行动定义为“一次有组织有计划的武装干涉”,发誓要用一切手段将入侵过基加利的外国武装人员揪出来碎尸万段,让他们知道干涉卢旺达内政的下场。在河边那场短暂的交火已经让铁牙犬小队暴露了,不知道多少卢旺达军队正从四面八方赶来,逐个山头逐个山头的搜,要将他们搜出来,继续留在这里等候,后果不堪设想。但如果扔下萧剑扬和陈静不管,就他们两个人,面对数以万计的卢旺达军队布下的天罗地网,逃出来的希望极其渺茫,这可如何是好?
曹小强发话了,他的声音很沉闷:“别争了,我们撤退。”
罗雅洁惊叫:“不管队长了?”
苏红也叫:“对啊,不管他和陈静了?”
曹小强说:“以他的战斗力,要带着陈静逃到边境去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没准他带着一个人跑得比我们这么多人还要快得多。别犹豫了,走吧,呆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大家也只能选择相信。在阵阵军犬狂吠之声中,这支带着太多平民的队伍顺着林间的泥泞小道快速穿行,朝接应地点全速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