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小强跑了过来,问:“那你们冬天怎么过?”
那名士兵用一根柴棒比划着:“除了日常的巡逻就是睡大觉,睡腻了就想办法找点乐子,比如说滑雪、堆雪人、打雪仗、唱歌什么的,如果这些都玩腻了就和排长一起练毛笔字。这个能打发时间,毛笔字练上一辈子都不敢说写得好的,排长乐意教,我们也乐意学,不过我们没那个开赋,学了好几个月写出来的还是清一色的牛体。”
小李说:“其实毛笔字写得最好的还是大学生,连排长都自叹弗如。”
萧剑扬有些惊讶:“大学生?”
小李说:“嗯,内地来的,入伍后自愿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服役,上头舍不得,把他放在我们兵站。在冬天他教我们弹吉他、唱歌、写毛笔字,还给我们讲故事。他写的毛笔字非常漂亮,在我们团都小有名气呢。军区非常看重他的,打算等雪化了就把他接回机关重点培养,我们西藏军分区来一个大学生兵不容易……可惜……”说到这里,他露出黯然的神色,低头一个劲的洗菜。
曹小强问:“可惜什么?”
烧火的士兵说:“可惜,在上个月,他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深夜里离开哨所走向荒野,再也没有回来,整个哨所所有人一起出动,找了两天也没找到他,最后军犬在雪地里叼回了一只冻得发青的手掌。士兵们跟着军犬,在河边找到了他,他正仰面躺在雪地里,长达数页的遗书就揣在口袋里,像是睡着了。”
小李说:“我们看过他的遗书,他是因为寂寞才自杀的,寂寞得疯了……我们甚至希望他是落水身亡的,或者是死于印度阿三的袭击,这样都还能评个烈士,可是,他居然是自杀的,自杀的原因就是寂寞得疯掉了。我们兵站唯一的大学生啊,就这样没了。”
一时间,气氛变得压抑起来,大家都不再说话,低头忙着各自的事情。
水过滤好了,倒进锅里加热一下,开始洗菜了。马铃薯还好对付,大白菜就难搞了,没解冻的时候比石头还硬,一棵抡过去能把人砸得头破血流,解冻后又变得比糖化玻璃还脆,一掰就碎,等洗完了,都变成一堆大大小小的碎块了。这活萧剑扬可干不来,他和曹小强两个用81式军刺飞快的削着土豆,这个不会碎。
菜洗好了,老炊系着围裙闪亮登场,抡动锅铲施展浑身解数,为大家烹制美味佳肴。萧剑扬就在一边看着,神情纠结……不出他所料,几锅铲下去,大白菜和土豆都变成了一团浆糊,还是发黑的那种。当老炊用黄脸盆将几盆浆糊盛上来的时候,曹小强的脸苦得可以滴出汁来了,这叫他怎么吃啊!
蝰蛇尝了一口,味道怪怪的,你可以说它是浆糊,也可以说它是魔芋胶,反正不能说它是菜肴!他问排长:“你们平时就吃这种菜啊?”
排长耸耸肩,说:“没办法,除了这个就没别的了……同志们吃不惯是吧?不要紧,我们还有些好东西,小李,去,拿几个牛肉罐头过来!”
小李又跑进仓库里,拿来一箱牛肉罐头分给大家。萧剑扬眼尖,瞅了一眼写在箱子上的生产日期,小声对曹小强说:“1975年生产的,快跟我同龄了!”
曹小强翻了个白眼:“我还在他们的仓库里找到了1971年出厂的大米呢!小时候我的梦想就是顿顿吃这种大米做的饭,一顿吃三大碗,不要菜都可以,现在我的梦想真的实现了!”
萧剑扬说:“你小时候做的一定是噩梦!”拿出一包榨菜撕开包装,倒进碗里推到那帮笑呵呵的猛扒饭却不去碰那几盆浆糊的边防军面前:“同志们,谢谢你们的盛情款待,我们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就一包下饭的榨菜,吃吧。”
那帮兵瞅了瞅碗里那一小撮泛着辣椒油的榨菜,眼里露出惊喜的光芒,排长都还没来得及客气一句,榨菜就没了影,只剩下一个碗底残留着一点红红的辣椒油的碗在那里晃呀晃的。
蝰蛇也拿出两包撕开包装倒进碗里,让边防军战士分享,结果都一样,一倒出来就没了。这顿饭,铁牙犬中队就着一盆盆味道怪异的浆糊跟嚼蜡似的嚼着,而边防军战士则就着榨菜吃得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