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端着参汤出来时正赶上齐老给男子号脉,齐老看了眼参汤成色,点了点头,“先给他灌下去”
沈毅依言照做,老大夫又吩咐道:“小女娃先出去,沈小子把他翻个个。”
沈玉听闻放下水盆去外屋候着,沈毅脱鞋上炕,把那男子翻了个身,当即却吓了一跳。
只见那男子衣衫破烂,瘦削的后背上鞭痕叠着鞭痕,血肉模糊。更严重的是□□□□,严重地撕裂,还沾着许多的白污。
饶是身经百战的沈毅,也觉心惊。齐大夫更是皱眉,心内暗叹,随后赶忙医治。
沈玉候在屋外只能干着急,见自家大哥一盆一盆血水往处端,就更担心了,偏偏大哥还不让她进屋。也幸好齐老大夫确实医术高明,硬是把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虽然已是三更半夜,老大夫没有一丁点抱怨,诊金也没拿太多。
沈毅不放心外面黑灯瞎火,亲自把老大夫送回家,回来后把沈玉撵去睡觉,自己守在男子床前。
齐老说,如果他能挺过今晚的发热,才算捡回一条命。
沈毅知道这是感染后的发炎,十分惊险。索性救人救到底,不妨守他一夜。
借着昏暗的灯光,沈毅打量侧趴在炕上的男子。脸上连带着嘴唇都苍白没有血色,但衬着散乱的青丝,忽然有几分眉目如画的意思。沈毅晃了晃脑袋,甩出脑子里一些怪异的想法。
又过了一会,炕上的人忽然发出了几声意义不明的低喃,沈毅一边拿手探上他的额头,一边把耳朵凑近他的嘴边。然而尽管手下的温度灼人,耳边却传来男子唤冷的声音。
沈毅于是又给床上的人加了一床被子,但床上之人仍是喊着冷。
沈毅顿了一顿,随后脱下自己的外衣,只留一条亵裤,钻进男子的被窝。他把男子侧过来,小心地避开他背后的伤口搂在怀里给他取暖。而那男子感受到热源,立马恨不得整个人都缩到沈毅怀里。
然后,沈毅一宿都没睡。
翌日清晨,梓清从昏睡中醒来,眼前的景象渐渐由模糊变为清明。看着陈旧的房顶,他麻木地想着自己竟然还活着。
他十三岁被好赌的父亲卖给人伢子,那人贩子见他有几分清秀,转手就把他卖到了倌馆。十年来,他早已腌臜不堪。且因着年龄渐大,点他牌子的人也越来越少,他本以为他可以慢慢脱身。哪成想是他太天真,前几日,他竟被管事卖给一个好虐成癖的破落户。他再无生念,却不想……
正想着,忽然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哎呀,你醒了啊”
梓清侧着身子抬起头,见来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双滴溜溜的圆眼睛又大又黑,干净的让梓清自惭。
他笑了笑,“是你救了我吗?”
“不是”沈玉笑嘻嘻地把茶杯递给梓清“是我大哥把你从乱葬岗背回来,是齐大夫医治好你的。”
梓清喝了大半杯水润嗓,“那也谢谢你,你大哥呢?”原来是有人把他从坟地里背了回来。
“我大哥在外面,我去叫他进来”说着沈玉就打帘子出去喊人去了。
梓清听到外面劈柴声停止,不一会他屋里的帘子就被挑开,梓清见到了他的救命恩人。
是个身材伟岸的男子,肤色略黑,一张脸如铜铸刀刻般,虽做粗衣打扮,却难掩英气。
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梓清挣扎着要起身,双肩却突然被一双厚实的大手禁锢,“你好好歇着。”雄厚的嗓音传来。
梓清就势躺回床铺,却立马缩了缩肩,他这么腌臜,“谢恩人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待我伤好后愿为恩人做牛做马”
沈毅不知道他想法,但还是收回来双手,然后说到:“这倒不用,也别叫我什么恩人”顿了顿又说“我是青山村猎户沈毅,刚刚的小姑娘是我妹妹沈玉,小兄弟怎么称呼”
他苍白的双唇颤了两颤,却久久不能吐出“梓清”两个字。
不,这不是他的名字,这是他在倌馆的管事给起的,不能让这两个肮脏的字从恩人嘴里吐出。
想到这,他摇了摇头。却不想,额头忽然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捂住,然后听自己的恩人疑惑道:“不记得了?难道是烧坏了?不能吧”
听到这,他正好装傻,并不吱声。
沈毅见此收回手,说道:“忘了就忘了,不过没个名字不好称呼。”
梓清听此,出声问道,“今天什么日子?”
“十月初五”沈毅有些疑惑。
“那就叫我初五吧”梓清说道,从此以后他就是初五,且当他这天因这人而得新生。
“恩”沈毅尽管惊讶却没多说什么,“那初五,你还记得自己有什么家人吗?”
初五又是摇了摇头,沈毅就没再多问,“你饿了吧,我去把饭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