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阿婶看着她急慌慌的背影,直是笑道:“那快些去吧。”
幸亏天色晚了,几名阿婶没有瞧清楚。否则,只怕要露馅儿。回到家后,容鸢来不及进屋,就在院子里把东西往地上一放,捧起豆豆的小脸,仔细端详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豆豆被好米好面地喂养着,愈发水灵可爱起来。那细长的眉形,漆黑如墨,仿若画上去的一般。那乌黑的眼睛,不知从何时开始,瞧着人时带着一丝与生俱来的高贵,令人不敢与他对视。若是长大了,该是怎样一副容貌?
容鸢捧着豆豆的小脸,怔怔地想道。夕阳下,豆豆的小脸被染上一层霞光,透过遥远的时光,容鸢仿佛看到了一张冷然高贵的俊脸,眸光冰寒,俊美无筹,透过遥遥的时光与她的视线对上。不知为何,心中竟然颤了一下。
豆豆被容鸢捧着小脸,也没有不耐烦,而是单纯地问道:“娘亲,豆豆长得很好看吗?”
“好看!”容鸢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如果这都不算好看,还有什么才算好看?
谁知豆豆又道:“可是,他们为什么都说我是‘小野种’?”饶是豆豆年纪小,在被人许多次喊“小野种”后,也不由得记在了心里。
容鸢怔了一下,认真地道:“他们那是病!得治!”
“啊?”豆豆呆道。
容鸢道:“他们看你长得漂亮,心里就嫉妒了,这叫做红眼病,得了红眼病的人就会经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豆豆别与他们一般见识,他们都是有病的。”
“他们真可怜。”听到这个回答,豆豆乌黑的大眼睛里泛起怜悯的光泽。
容鸢不由忍俊不禁,捏了捏他的小脸,说道:“是啊,他们真可怜,咱们不要理他们。走,进屋去,娘亲给你做蒸菜吃。”
“好哦!”豆豆欢呼一声,刚迈开小腿,便被一团雪白“吱吱”叫着扑了过来:“小白?”豆豆开心地抱住小白,一天不见,他可想念小白了。
一人一狐嘀嘀咕咕地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容鸢没有理会,此刻站在屋门前,目光落在倒地的门板,以及被翻动得乱七八糟的屋子里面,脸色阴沉如水。
只见屋子里面,仿佛遭了暴风雨一般,原先安放绸缎的储物架,此刻倒在了地上,上面的绸缎等东西都不见了。在屋子的中间,桌子和凳子乱糟糟地歪着,灶台上的碗只剩下两只豁口的破碗,其他新买的餐具都不见了。原来盛放在碗里的八角、花椒等作料,此刻都被洒在地上。
中午出门之前炒好的一碗野兔肉,此刻连肉带碗都不见了。而床上,新被褥全都被粗鲁地扯走,就连容鸢为自己缝制的一套睡衣也不见了。唯独,就只有那架梳妆台,大概是因为太沉了,贼人搬不动,此刻歪歪斜斜地靠着墙壁。
每个抽屉都被抽开,仿佛在翻捡值钱的东西一样。望着情形,容鸢的脸色沉得不能再沉。
“娘亲,娘亲!”这时,豆豆惊叫着跑进来,“小白说姥姥和妗子来了!”他站在容鸢的身边,看着变得乱糟糟的一屋子,惊得张大了小嘴:“娘亲?咱家的东西呢?”
容鸢握了握拳头,深呼吸两下,转过身来低头看向豆豆:“豆豆,你问问小白,是谁把东西搬走的?”
豆豆低下头,跟小白嘀咕起来。片刻后,豆豆抬起头,乌黑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解:“娘亲,是姥姥和妗子,是她们搬走的,小白还说她们是分了两趟来的。”
“吱吱。”豆豆话音刚落,忽然怀里的小白飞了出去,如一道白色的闪电般跃进院子里。片刻后,抓着一块碎布片回来了。
“娘亲,小白说这是它从那个阿婆腿上撕下来的布。”豆豆拾起小白爪子间的布料,皱起小小的眉头。他已经不想称呼朱氏为姥姥了,便瘪着嘴说道。
容鸢接过布片,打量两眼,却是不怒反笑。朱氏和程氏吗?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她不想在豆豆面前露出狰狞的模样,便摸了摸豆豆的脑袋,柔声说道:“没关系,娘亲再去拿回来。”
说着,如往常一般生火做饭去了。上午在山上采了些野菜,此刻正好蒸来吃。
容鸢在锅里添满水,放上篦子和笼布,然后把野菜洗干净了,沥干裹上一层面粉,烧火蒸了起来。锅底燃着火,一时半会儿不用看着。容鸢起身走到屋角,拾了半头蒜,剥得干净,然后放在桌子上用力地拍起来。
“砰砰砰!”容鸢想象着前世拿枪崩掉目标脑袋的情景,用力地把蒜瓣拍成粉碎,才终于稍稍解气。好个朱氏,好个程氏,看来给她们吃的苦头还不够,竟然明目张胆地抢东西来了!
容鸢心中十分恼火,然而同时又有一些疑惑,若说朱氏和程氏眼馋东西,可是这些东西离苏行宴送给她时,已经有些时日了,她们怎么到现在才动手?若说怕被人指指点点,却也不对——依照朱氏的厚脸皮,不会顾及村民们的看法才对。
等锅里的野菜蒸好了,容鸢起锅盛出两碗野菜团子,浇上调味汁拌匀。留了一碗放在桌上,然后端着另外一碗给无迹送去了。此时,无迹也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他看着容鸢端过来的带有豁口的碗,再看向容鸢的目光便有些同情:“要不要,我去告诉主子?”
在无迹的心中,容鸢是主子的女人,实在不该受这些委屈。
容鸢却误会了,有些诧异地看着无迹:“你的主子还管这些事?”在容鸢想来,朱氏和程氏偷东西的事,往大了说叫擅闯民宅、偷窃盗取,往小了说则不过是家庭之间内部矛盾罢了。无迹的主子,竟然还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无迹沉默,低下头扒饭,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容鸢却从他的态度中,看出了些什么:“无迹,我问你,你的主子是不是很看重我?如果我遇到了麻烦,他会酌情帮我?是不是?”
无迹点了点头。
容鸢却笑了:“你的主子真是好人!这样吧,我今天蒸的野菜还有一些,你再去给你的主子送去一碗?”
无迹不由得流下汗来,这样真的好吗?不过是一碗野菜罢了,也要巴巴地送给主子吃?如果他真的送去了,一定会被无痕嘲笑死的吧?然而,最后还是接过容鸢又送来的一碗蒸野菜,脚下一点,飞快往京城的方向掠去了。
望着无迹消失的背影,容鸢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那神秘男子,当真是一个脾气极好的人。一碗野菜而已,无迹也敢端去给他。若是内心高傲之辈,无迹哪里敢做这样的事?一时间,心中许多思量。
“娘亲,我们今天怎么睡?”吃过饭后,豆豆看着被扒得乱糟糟的床,不由得咬起嘴唇。睡了几天绸缎被褥的豆豆,已经再也不想睡粗糙破旧的被褥了。
容鸢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娘亲这就去拿回咱们的东西,豆豆和小白乖乖在家。”顿了顿,补充一句:“如果豆豆害怕,便去院子外头的大柳树下,叫冰块叔叔陪你玩。”
“嗯。”豆豆摸着小白的耳朵,乖巧地点了点头。
容鸢便起身走出屋门,径直朝着院子外的大柳树下:“我出去一趟,你替我看着豆豆。”不过是一顿饭的工夫,无迹已经回来了。容鸢心中惊讶他的速度,对他的武功更加仰慕了。
“劳烦你替我保管这个。”容鸢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递给无迹,半开玩笑地道:“这是我的全部身家了,你可不要弄丢了。”
里面是苏行宴买拉面的一千两银票,以及之前存放在屋中隐蔽处的七十两银票。其他碎银子,除了今日进城容鸢带了一部分在身上,其余全都被朱氏和程氏搜走了。想到这里,容鸢目光一沉,抬脚往村东头去了。
无迹低头看着手中的小布包,不由得嘴角抽了抽。他守护容鸢这么久,对容鸢的身家多少有些了解,不过是千把两银子罢了,他还不至于看在眼里。便是真的不小心丢了,再补给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过,容鸢的身家只有这么多,她却放心交给他保管,这份信任让无迹微微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