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
从大年二十九开始,路见星就没怎么回消息了,打电话也接,只是不讲话。时不时发张照片过来,都是他一个人在房间里看书或者写作业的。
手机“嘀嘀——”一声,路见星姗姗来迟地回复了一个小视频。
画面上是他的弟弟正在堆乐高,边堆边摇旗呐喊,说哥哥也来玩,哥哥你也堆一个城堡!小男孩虎头虎脑的,不似路见星长得像妈,和路见星只相似在眉眼,别的倒都随了当爸的,被养得白白胖胖。
“你,你也玩呀。”小男孩说着,扔了个挖掘机模型过来,“哥哥陪我,修房子。”
十秒视频的最后一秒,路见星的声音出现了:“嗯。”
视频晃动得厉害,几乎就是只用大拇指按住拍摄键就完事儿了。盛夜行看完弟弟后明白,路见星应该是想给自己看看他的亲弟弟。
越长越大,他们各自都成了拥有一条小尾巴的男子汉。
偶尔背着盛开回家,盛夜行会想,路见星和他那个弟弟应该是较为陌生的,彼此之间会像有一面隐形的墙,将两个原本血浓于水的人间隔着。
当哥哥的难受,当弟弟的也难受。
盛夜行想了想,拿手往盛开脸上捏一把,抖抖冻僵的手指开始打字:
——什么时候带我去你家,我带你弟弟堆个宇宙飞船。
他回头往盛开在客厅里的玩具角上“咔嚓”一张,继续打字:
——看,盛小开这些飞机房子坦克的,一半儿都是我给她折腾的。
连着发了两条消息还不够,盛夜行把手机话筒放在盛开嘴边,吹一声口哨:“盛开,还是昨天那个哥哥,你给他说‘新年快乐’。”
“啊?哦好的!”盛开吃盐焗腰果正吃得腮帮子像仓鼠。
她卷了一圈唇畔的糖渍,眉开眼笑地朝手机话筒道:“祝小开的哥哥最喜欢的哥哥,新年快乐!”
她的夜行哥哥是个什么人,盛开再小也有点儿数,什么时候三番两次地让自己给对方送祝福了?以前在幼儿园读小班,自己喊哪个中班大班男孩儿的一句“哥哥”,盛夜行都要不爽一天的,说总感觉哪儿酸酸的。
她能感觉到,哥哥很在乎这个人,所以理所应当地把称呼改成了“哥哥最喜欢的哥哥”,绕得她自己都有点儿晕。
比喝多了蜜桃酸奶和吃多了蓝莓奶酪还晕!
“可以啊盛开,小小年纪挺有眼力见儿啊?“盛夜行调笑一句,掩藏不住嘴角的幅度,往旁边侧了侧脸,“那你记住了,这个哥哥叫路见星。”
除了你,这个哥哥也是我最想要保护的人。
“我记得……你昨天说过了!”盛开上蹿下跳的。
没一会儿,盛夜行的微信再次响起,屏幕上显示的是:
路见星:[发来一段语音消息]
语音有十秒,前七八秒全是安静的沉默。
直到最后,路见星才慢慢地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也许就是在这一瞬间的平行时空里,他们狂奔过月台,各自能踏上朝向对方的路。这不长不短的二十多天也能匆匆而过。
吃过了年夜饭,盛夜行把从舅妈舅舅那儿领的红包收好,放入了口袋。
接下来的节目也不过是一家人在沙发上坐着看春节联欢晚会,他和盛开一起负责消灭茶几上的开心果、瓜子、奶糖和冬瓜条等等。
他不怎么爱吃炒货,过年抢着吃是因为怕盛开吃得太多不长个儿。
春节联欢晚会对于盛开来说还没有太多意思,满目红色与金光灿灿,闪得她眼睛泛酸,没一会儿就趴在哥哥的膝盖头睡了。
盛开睡相乖巧,舅妈拿了绒毯给她盖上,再指挥着盛昆把女儿抱进房间。小孩子开开心心地睡了,一家人表面无忧无虑的除夕夜就算过去。这还没坚持到十二点,舅妈也开始打哈欠。
“夜行,我们就先进去休息了,”舅妈站起来,喝盛夜行给倒的茶,“你如果要出门就小点声关门,别吵醒妹妹。大晚上的,除夕夜没什么人,你也别往街上飙车了,啊?”
“好,舅妈放心。“盛夜行回应过了,嚼碎嘴里的果仁。
微信群的“家和万事兴”提示音响了,是李定西在群里发了根点燃的香烟。
李定西说:点火。
盛夜行笑笑,也从兜里摸一根拍下来:我还没点。
李定西发语音:“我这边忙完了,家里人都睡了。哎呀,这个年过得越来越没意思……我今年五福都没集齐。”
“展飞集齐了。”盛夜行把滤嘴咬在嘴里。
李定西惊讶道:“啊?这么牛逼?分了多少钱?”
“两块八毛八。”盛夜行披上外套,拿着手机发语音,“你说你费这劲儿干什么。”
“没意思,这下连我过年最大的乐趣都被剥夺了……老大你妹妹也睡了?你家怎么这么安静呢,一点声儿都没有。”
盛夜行感觉那根烟被雨水泡湿了,又换一根叼上,说:“我家里人都睡了,就我醒着。”
“哎,你等着。”李定西说。
没过半小时,李定西拎了两瓶二锅头、揣了包南京,坐在了盛夜行家楼下。
李定西打电话让盛夜行下来。
冬天毕竟夜里冷,盛夜行下楼的时候也给李定西带了件外套披上,两个人喊亮楼道口的灯,双双坐在单元门前,叼上烟,把酒瓶子碰了一下。
盛夜行叼上滤嘴偏甜的烟,把二锅头放到脚边,认真道:“我最近真得戒酒,今天饭桌上都没跟我舅喝。“
“行吧,我就想着大过年的,得跟你见见。”李定西点了根烟,动作略显生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