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鹤抬手扶上沈佑的肩,用力捏了捏。
压力袭卷而来。
沈佑气笑了。他顾及到柴漾还在场,忍着愤怒,压低了声音:“操心?您这不叫操心。这是控制欲强。”
沈长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再说, 我也没离家出走!”转念想到自己已经成年了, 可以不用事事都得到监护人的同意, “我找工作呢,您别给我干预我好吗?”
说着他挺直腰板,抵起爷爷放在他肩上的手。
少年的声音有些颤, 脖颈的线条倔强,背在身后的手隐约也抖着。
柴漾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些。
原来沈家自己的孙子都活得这么不自在啊……真是可恨又可笑。
拇指用力掐下虎口,柴漾回过神, 深吸一口气,扬起官方的笑容,走到沈佑身边。
“沈董。”
她朝沈长鹤微微点了下巴,嘴角扬起一抹讽笑, 抬手放在沈佑另一侧肩上, 轻轻拍了拍。
“我还有点事, 之后再联系。”
说着绕到沈佑身后,走进茶室拿包。
沈长鹤目光沉下来:“想找实习,家里公司不够你去的吗?”
沈佑顶嘴:“又没我想干的。”
沈长鹤鼻孔出气,刚想骂他,就看见柴漾穿好外套,拎着包走了出来。
“我已经结账了。”她慢条斯理地在胸前系好围巾,“沈董放心,沈家小少爷在我这里不会吃亏的。”
她知道沈长鹤怕什么,所以话里有话。
沈长鹤死死盯了柴漾一会儿,甩开袖子离去,对沈佑留下一句:“回家。”
沈佑踯躅了一下,看到转角沈长鹤身边的保镖。
沈长鹤停下脚步,转头:“不要让我等你。”
少年头疼地翻了个白眼。
沈长鹤目光悠长,落在她身上,而后就当她不存在一般慢慢移开。
她微微挑了一下眉。
到底是老狐狸,很沉得住气。
她不觉得沈长鹤是跟踪了她才到这里的,也许是跟着沈佑的人给他汇报或者拍了照,这才劳他大驾光临。
他没有在沈佑面前和她叙旧。
不知道他不是害怕自己现在就在沈佑面前摊牌才果断离开。
“沈董慢走。”她拖长声音,玩味道。
在沈长鹤拉开一点距离后,沈佑双手合十,悄声对她说:“对不起,我家一向这样,我会处理好的。实战我不会缺席,您放心!”
说完,飞也似地跟上了沈长鹤。
走廊重归寂静,她长长吐了一口气,缓缓往外走,用力吐出浊气。
好像重新活了过来。
方才被沈长鹤突然出现激起的应激状态竟惊出了满背的汗。
她慢悠悠地走到外面。
冬日的冷风吹开她额前被汗水黏起的碎发,她裹着帽子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去。
沈长鹤的车从她面前徐徐开走,没看错的话,他在后座还深深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好像有几分忌惮。
她别过脸,走到最近的一家街边奶茶店。
“普通的珍珠奶茶,中杯就好。”
包挎在臂弯,双手捧起奶茶,微微冻红的指尖在无限蔓延的暖意中从微屈到伸直。
她捧着奶茶,漫无目的地走在主路的步行道,白雾从鼻尖往上飘,还未飘到干枯的树杈上就被北风吹散。
一粒珍珠伴着奶茶滚入她的齿间,糯软的口感让她有些恍惚。
……
十年前的那天,她攥着靠帮别人写作业攒下来的钱,买了两杯奶茶,想带给病中的母亲过过嘴瘾,准备和她说一下线下比赛的时间和地点。
兴奋地上楼,推开门便看到一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女人站在客厅,地上一片狼籍。
“哟,这就是那个小贱种?”女人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柴漾本能地往后缩了两步,而后听见母亲微弱的声音。她心里一惊,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径直往里冲。
路过那女人身边时,竟被她一把推倒在地。
两杯奶茶一口没喝就滚落在地。
她重重摔在狼藉一地的碎片上。
……
她停在红绿灯前,报复性地吸了一口奶茶。
抿起嘴唇,后槽牙用力碾磨着那些珍珠。
她知道现在的奶茶品种口味都很多,可每次都只会点最普通的珍珠奶茶。
不算特别好喝。
但那是她当年没能喝上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沈长鹤见面了,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
阴鸷威严,手段狠辣。
他只是微微躬身站在她家那个破败的出租屋,轻描淡写几句话就压垮了她的母亲。
她们母女明明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却要被他当作是暗中筹谋的别有用心。
他冷眼旁观着自己的正经儿媳对她病重的母亲语言羞辱、拳打脚踢、歇斯底里,他看着她语气冰冷地说:“这个孩子我就带走了。”
年少的恐惧和绝望会在时间中被放大,以至于她每一次听见沈长鹤的声音都很恶心,喘不过气。?
不过,或许是因为这些年她逐渐有了自己的事业,在沈长鹤面前讲话一天比一天有底气。
她嘲讽,阴阳怪气,他都不会说什么。
再次面对面,他似乎比她印象中更纸老虎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