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1 / 2)

每当傍晚落日,海上总有一段安静期,无风,也无浪。平静得像陆地。

程迦跟着大伙收了风帆,站在栏杆边看日落。

来这之后,她不再随时抱着相机,她不需要与人分享,也不给任何人服务。更多的美景她选择独自享受。

太阳一落,室外就冷了。

开始起风了,程迦伸出手。琼恩过来站在她旁边,她没被打扰,五指张开抓着风,仿佛那是流水。

琼恩问:“你很喜欢风。”

程迦脸上有凉淡的安逸,说:“那是我的爱人。”

琼恩笑:“j,你有时像个诗人。”

程迦没解释,她踩上一级栏杆,上身悬出去,手伸得更远,她纤细白皙的手腕环绕扭转,与风纠缠。

琼恩在她指间看到了有形的风,灵动的,映在墨蓝色的流淌着的海面上。

她每天都能和风玩很久,琼恩想,搞艺术的思维都很奇特吧。

他私下也和船员议论她高高在上的淡漠脸庞,她妙曼的白皙的身材,好奇这迷人的女人身边为何没有男人萦绕,猜测她是不是受过情伤,这似乎更迷人。

但大家对她并无非分之想,只是清苦船员生活中的一丝乐趣与慰藉,每天看她淡然地在船上走来走去,搭一两句话,枯燥的生活就有了色彩。

如果要用色彩来形容,她应该是海蓝色,时常淡淡的,有点儿冷,沉静,从容,含着心事,却没什么忧伤;可看久了,又似乎含着秘密。

对,她应当是海蓝色,冷静的性感。

晚饭后,程迦回到自己的船舱,她抽屉里放了一摞《风语者》摄影展的照片。

她很久没翻看了,今天忽然想起,便坐在台灯下,心情并不起伏地一张张看。

她早早睡了。一个人住,有张上下铺,还有两张吊床。

这晚她睡在吊床上,海浪轻摇,她睡得安然。

夜里,船上广播里传来贝克船长愤怒的警告:“……请迅速离开此片鲸鱼栖息地……”

有捕鲸船。

程迦被吵醒,立刻翻身下去,飞速穿衣服靴子,衣服多又厚,等她穿戴完毕,听到“会发起攻击”这样的词汇。

程迦拉开船舱门,才跑上船舷,哐当一声巨响,一阵巨大的冲击力从后而来。战斗早就开始!整艘船晃荡,她不受控制地飞扑出去撞上栏杆,腹部一阵剧痛。

她听见哗啦啦的风声,回头一看,她看完忘了收进抽屉,《风语者》的照片像雪片一样乘着风飞进夜空和海里。

她试图去抓,脚底打滑。她握紧栏杆站稳,更响的一道声音,更加猛力的一撞,船身大幅倾斜。

程迦被甩出去,几乎摔晕。接近零度的海水将她淹没,冰冷,刺骨,腥味,苦涩,像最后一次拥抱他时的感觉。

她没有反抗,她没有力气了。她和那些照片一起,沉入冰冷的海底。

终于可以随你而去,一个人旅行好孤寂。

海面上的一切离她远去,她悄无声息,坠入蓝色的世界。

“程迦,如果有天我不告而别,你要原谅我。”

“彭野,我欠你一条命。”

是啊,她原谅他了,所以要努力活下去。

她欠他的命,要带着两个人的生命活下去。

是啊,

他慷慨赴死,她竭力求生。活着,是她偿还他生命的方式。

第一滴泪落入海洋。

水呛进她嘴里,她奋力上游,朝有光亮的地方;船底撞到她肩膀,水冷刺骨。

她猛地浮出水面,用尽全身的力气喊:“help!”

“help!”

那一刻,她成了和他一样的防守者。

那一刻,她的灵魂被她自己所拯救。

又是一天,风和日丽。

海上只有淡淡的微风,海水蓝得像宝石一样晶莹剔透。船员们在修补船只,程迦感冒后,身体恢复了。

她裹着毛毯走上船舷呼吸新鲜空气,看见琼恩在下边修补栏杆,问:“需要帮忙吗?”

琼恩眯眼仰望她:“能下地走了?”

“身体好了。”

“希望落水没让你心情糟糕。”

“没有。这是第二条生命。”程迦说完,道,“琼恩,过段时间,我得和你们告别。”

琼恩惊讶:“为什么?去哪儿?”

“学习这么久了,我想买艘自己的船,我的相机得看见世上的每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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