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沾着血,窗外的阳光在他背上斜下一刀。
极简单的构图,极朴实的色彩,却有不能言说的汹涌与无奈。
照片下角,灰色水泥地上一行白色小字:“十六与盗猎者交战,中弹昏迷,他的队长彭野站在手术室门外……”
“我喜欢这张。”成熟稳重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程迦没回头,意料之中。每次她开摄影展,他都会来。
旁边一个小伙子回头,看一眼程迦身后,眼镜片后边迸发惊喜:“徐卿老师?我从小就特喜欢你的摄影作品,能不能签个名?”
徐卿温和点头,给他签了名。
小伙子赞叹:“老师,您看着真年轻啊。”
“谢谢。”
小伙子又找程迦要签名,程迦把名字签在徐卿后边,这才回头看徐卿。
一身西装,温文儒雅。四十五六的人不显老,看着像三十多。
程迦淡淡瞧着他,他微微吸了口气:“比上一场进步很多。迦迦,你长大了。”
程迦一笑:“是啊,你又老了。”
徐卿觉着她孩子气,无奈一笑。他人看着再年轻,也掩盖不了嘴边的法令纹,他说:“出去喝杯咖啡吧。”
程迦摇头,没有兴趣:“晚了,准备回家睡觉。”
徐卿点点头:“好习惯。”
程迦不解释。她哪里想回去好好睡觉,只不过去哪儿,和谁,都让她厌恶。这些天,她每天都很充实地让自己忙碌,可夜里仍然无法入睡,每晚都得靠酒精催眠。
“如果喝咖啡是想打听我妈的事,她离婚后又结婚了。”
“我只是来看你的摄影展。”
程迦没再说话,看照片,徐卿偶尔看她。
他终于问:“这个男人对你来说,很特别?”
彼时,程迦望着墙上的高原落日,烧羊皮的火堆灭了,彭野的剪影孑然立一旁。她望着他,眼睛挪不开,只想走进画框里,从他背后抱住他。
徐卿的话,让程迦心一沉,有种深沉底下的情绪隐隐激荡着,她压抑住:“为什么这么问?”
“这张照片,看上去不舍。”
程迦抿紧嘴,脸色微白。心里跟塞进了一把弹球似的,极不安稳。她忽然想起,有句话忘了问彭野。怎么还没问就这么回来了?
哦,她想起来了,她不能问,她疑虑他会不会和他们一样。
可现在,她忽然又想问了;前所未有地想知道答案。
徐卿未看出程迦心底的翻江倒海,问:“那个叫江凯的男朋友呢?”
程迦:“他把我甩了。”
徐卿摇头:“没人会甩掉你。”
“你就甩过。”
徐卿无言半刻,叹:“迦迦,我不适合你。你值得比我更好的,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你和江凯一起很开心,变得像你那个年纪女孩应该有的样子。虽然你们现在分开了,但我还是像当初一样认为,你能找到更好的。”
程迦心底平生一股厌烦,却笑了一声。
徐卿看她。
“当年你就这么和我说;后来江凯也这么和我说,迦迦,你找得到更好的。……狗屁。”
“……”
“我是玩具,是宠物么,随意推给下一家。喜欢的时候不晓得为我好,不喜欢了到晓得为我好了。这些话留给自己矫情就行,别说出来恶心我。”
程迦一番话说话,脑子静了。她轻轻吸一口气,就想起彭野冲进她身体时,说的那句:“程迦,你不会遇到更好的。”
她身体一个激灵,闭了闭眼。
她转身,打电话给经纪人,手在轻颤,声音却笃定:
“我现在去西宁,和你说一声。”
“什么?!”
“有个重要的问题,要当面问。”
“亲爱的你先冷……”
“香港站还有3天,下站北京我会准时回来。”
“亲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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