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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淮在卫生间洗漱,费南斯坐在床尾,盯着玻璃门。
水声隔着道门,哗啦啦啦啦,甚是清晰,玻璃门上虽蒙着层白雾,但他的身形和动作清晰可见。
搓肥皂、摸……
费南斯脸一热,找来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突然想到,前几夜周淮可能也这么看着,她咬了咬牙。
猥琐的梁晓斌,没安好心。
盯着电视看了不一会儿,她又转头,将视线移回到了玻璃门上……
周淮出来的时候,费南斯正盯着电视哈哈哈笑。
费南斯刚要进卫生间,又转回身,对周淮说:“你躺床头那边。”
床头那里看不到。
周淮说:“等我吹干头发。”
吹头发?头发这么短还用得着吹头发?
盯着他吹完头发,在床头躺下,费南斯才去洗漱。
没洗头,费南斯裹着浴巾躺下了。
周淮单腿支着靠在床头,上半身裸着,被子盖在他腰间。
看了会电视,费南斯问他:“你不冷?”
周淮说:“不冷,有点儿热。”
费南斯转过头,看着他说:“那空调温度调低点。”
周淮没动,往身旁扫一眼,伸手掀开了被子。
两秒过后,费南斯收回视线,转回头,从被窝里伸出手,伸向床头柜找遥控器。
周淮问:“你冷?”
费南斯说:“我也热。”
周淮没动,遥控器在他那边床头柜上。
费南斯掀开被子。
脚刚落地,遥控器就被送到了手边。
费南斯看他一眼,接过来。
怪不得觉得热,32度。
她把温度降到25,周淮手伸过去,费南斯将遥控器放到他手心,躺下了,周淮手一伸,将遥控器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温度降得很快,周淮依旧动也没动。
费南斯抬手关灯。
片刻后,周淮关掉电视机,躺了下来。
左手压着难受,费南斯翻身面对着他。
“手腕还疼吗?”
“吃了止疼药,不疼。”
周淮翻了个身,也面对着她。
“明天几点起?”
费南斯猛地睁开眼,拍拍他肩膀,说:“把你手机拿来。”
周淮疑惑,问:“要我手机干什么?”
他不动,费南斯拿指甲去掐他手臂。
等觉得有些疼了,周淮这才伸手从床头柜上拿来手机递给他。
他手机没密码,费南斯也不想翻他微信,问:“梁晓斌的微信呢?”
手机蓝光中,周淮脸一沉,“半夜三更你要他微信干什么?”
费南斯看他一眼,直接打开他微信。
两人的对话在最上面。
费南斯点开对话,也不看上面聊了些什么,直接输入文字:明天一早再来敲门的话……
打了一半,她又把文字逐个删掉,按下说话,将手机对准他下巴。
“你发语音给他,更有威慑力。”
周淮笑着,问:“发什么?”
费南斯皱眉想了会儿,说:“明早再来敲门,打断你腿。”
周淮笑出了声,接过手机,按下说话,依照“吩咐”一字不落说了,发过去。
费南斯心满意足地躺好,闭上了眼睛。
少了刘佳平,进度很慢。
一户姓吴的人家,户主早已去世,孩子都外出务工,屋里就剩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老太太拉着费南斯聊天,连周淮已经采集完信息了还不让走。
老太太拿出一个装着糖果、花生瓜子的果盘,递到费南斯手边,笑着说:“姑娘,你吃。”
费南斯拿来一颗奶糖,撕开包装吃了。
周淮正低头整理着登记表,一只手突然伸到了他脸旁边。
那手白嫩纤细,掌心放着把瓜子。
周淮往后躲开,那手又往他脸庞递了递。
周淮低头笑着说:“我不吃,你吃。”
费南斯转头看了他一眼,皱了皱鼻子,缩回手,继续之前的唠嗑。
“您儿子没让您帮忙带孙子?”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儿媳妇不让带。”
费南斯说:“现在年轻人都不喜欢让老人带孩子,您不是还有个闺女吗?”
老太太说:“前年死了。”
费南斯顿了顿,说:“节哀。”
老太太笑笑,说:“都过去了。”
这话一说,费南斯不知道该唠些什么了,看了看老太太脸色,她问:“什么时候的事?”
老太太说:“前年。”
费南斯问:“生病吗?”
老太太摇头,说:“车祸。”
突然,一记撕心裂肺的哭声从院外传了进来
', ' ')(',老太太蹭地站起来,跑到门口,大声骂道:“死老头子,你瞎了?怎么带的孩子?!”
一个苍老的声音高声道:“你个死老太婆!”
耳熟的声音。
费南斯站起来,走到门口。
说话的人是刘家平的大伯,哭的孩子正是他孙子,毛毛。
毛毛衣服上全是灰尘,脸上一片斑驳,灰尘和眼泪糊了一脸。
怕是摔了一跤。
老大爷拉着毛毛往回走,毛毛扭着身子朝着老太太哭喊。
“姥姥。”
老太太眼圈顿时红了,上前一把抱住毛毛,老大爷不撒手,她大声骂道:“死老头子,快松开。”
老大爷一脸怒火,说:“你放开,这是我孙子。”
老太太吼道:“这也是我外孙。”
老大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松开了手。
老太太哄了两句,毛毛就不哭了,趴在她怀里,安安静静地盯着门口的费南斯。
老太太抱着毛毛进屋,打了盆热水,把他上上下下洗了一遍。
洗干净了脸的毛毛五官精致,眼睛乌黑明亮,睫毛浓密。
费南斯逗他,他眨着个大眼睛盯着她咯咯笑。
费南斯忍不住去掐他脸蛋,周淮在一旁看着,笑着。
老太太拿了几颗糖放到毛毛手里,让费南斯帮忙看着会儿,端着满是脏水的脸盆离开了。
毛毛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费南斯,将右手伸过去,费南斯笑着摇了摇头,拿指甲剥开瓜子,将瓜子仁喂给他。
他嚼着开心,费南斯看着他,却不由得抿着嘴唇。
他手上全是皲裂的细纹,指甲很久没有修剪,指甲缝里全是黑泥。他身上衣服很脏,衣领和袖口黑了一圈,至少一个星期没换衣服了。
老太太将毛毛放到两腿中间,拿指甲剪给他剪指甲。
老大爷不知道何时来到了门口,大声道:“这是我老刘家孙子。”
老太太一听,把毛毛往费南斯怀里一推,走到门口破口大骂:“是你老刘家孙子,你那王八羔子儿子怎么自己不带,扔给你一个聋子?!”
老大爷脸胀得通红。
老太太又骂了几句,把他往门外一推,关上了门,大声道:“毛毛今天在我这,你滚回自己家去。”
毛毛“哇”的一声哭了,老太太几步走过去,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哄着哄着,她自己眼圈也红了。
毛毛哭了会儿,困了,老太太把他横抱在怀里,边哄他睡觉,边悄悄抹眼泪。
费南斯轻声问:“毛毛几岁了?”
老太太擦了一把眼泪,说:“四岁八个月,马上五岁了。”
费南斯问:“还没上幼儿园吗?”
老太太摇头道:“没,他那该死的爹不管。”
费南斯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摸了摸毛毛的脸。
老太太越哭越伤心,说:“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爹。想当初,就不应该让蓉蓉嫁给他,她要是自己过,也不会出车祸,毛毛也不用受这苦。”
费南斯劝道:“您也不是诸葛亮,也料不到这些。”
老太太哭着摇头,说:“都怪我。蓉蓉快三十了还没对象,我看死老头子那儿子年纪相当,人也还行,是我逼她,让他俩结了婚。”
“……”
费南斯皱紧眉头。
老太太说:“刘辉那王八羔子喝醉酒开车出了车祸,自己没事却把我闺女给害了。我闺女死了没半年,他就找了个野女人,那野女人不喜欢毛毛,他就把毛毛扔给了他那聋子爹。”
费南斯说:“您是他姥姥,可以把他要回来啊。”
老太太抽了抽鼻子,摸了摸毛毛的脸,说:“去要了,王八羔子死活不给,说是他老刘家的。”
费南斯想不出安慰的话,握住毛毛的手轻轻摸着。
老太太说:“那王八羔子连我闺女的丧事都不好好操办,花圈没买,更别提什么寿衣轿子了,什么都没有!”
费南斯安慰道:“这些都不重要,入土为安最重要。”
老太太擦了擦眼角,说:“你这话倒是和平子他爸劝我的话,一模一样。”
费南斯眉头一跳,问:“刘佳平他爸刘大昌?”
老太太点了点头,说:“嗯。平子他爹在市殡仪馆工作,懂得多,我闺女的棺材还是他给弄的,下葬也是他和他朋友给安排的。”
费南斯看一眼周淮,问:“什么朋友?叫什么名字?”
老太太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村里没人认识他,就来过村里几次,刘大昌说是他朋友。”
费南斯问:“什么时候来的?”
老太太说:“村里死人的时候,他跟着刘大昌来过几次。”
费南斯问:“您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老太太想了想,说:“好像是我闺女下葬的时候。”
费南斯问:“长什么样子?您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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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说:“记不清了,穿得朴素,其实挺有钱的,我儿子说他戴的那块手表值二十来万。”
费南斯问:“他身上有什么奇怪或者明显的地方吗?”
老太太摇了摇头,说:“他没有,刘大昌倒是有。村里死男人,刘大昌从来没回来过,倒是村里死女人,他回回都回来了。”
费南斯刚想继续问,老太太叹了口气,说:“哎,不说了,说这些干什么?”说着,抱着毛毛站起来进了卧室。
费南斯拆了一颗奶糖,刚要放进嘴里,想了想又递到周淮嘴边。
周淮看一眼,皱了皱眉毛。
见他不吃,费南斯皱了皱鼻子,问:“你饿不饿?”
周淮看了看手机,快十二点了。
“等阿姨出来,走吧。”
老太太从屋里走出来,刚好听到,忙拉住费南斯胳膊,说:“吃完午饭再走,我这就做饭。”
周淮说:“不用了,单位有规定。”
老太太还要挽留,费南斯说:“阿姨,真不用了。在您家吃饭的话,我们回去要挨骂的。而且,我们还得赶去下一家。”
老太太握住她手,眼圈又红了。
“姑娘,谢谢你今天陪我聊天,耽误你工作了。”
费南斯反握住她手,说:“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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