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回道:“六品升五品不能不办,照习俗就该隆重些,先前周郎中还请过至尊,你何必烦恼。”顾越拍着腿:“哎呀,请了又怕没人来。”裴延想了想,道:“顾郎,我替你请博学宏词的几位学士便是,明明是铮铮铁骨,天地仁心。”
经历过宋州这段时间的相处,裴延说话越来越直接,顾越也倍感轻松,待二人愉快地商量完这件事,使团终于才启程。顾越站在丘坡上,目送旌旗远去。
不时,季云纵马赶来告诉他,安县的出租布告已经张贴,有五、六家农户正在问,另,顾九送的信中说,车队再过两个时辰就要抵达,连仆役一共是三十人。
“好,你去安县选工,自行定夺,不必询问。”顾越点点头,笑得有些苦涩,“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如今有家有产,却无人来承。”
季云走后,顾越在桑林里把白纱解了,又在心中梳理起那几个名字。苏家十七口,除去叔伯姑姨舅等等等,主要是苏父苏荏,苏母向氏,其次是小字花奴的苏成三口人,再就是守寡的大姊苏芊和待字闺中的小妹苏茉。虽然人多有些麻烦,但前几天苏安回信,已在长安东郊买了一座包田地的大庄宅,这就又妥当了。
其实顾越如何不知,苏安对家里的态度要比寻常人复杂。且不说苏家在苏安八岁时就把他送去教坊,也不说苏安在太乐署换金给苏成娶亲,更近点的,便是苏安封官前,苏家是不和别人提起这个儿子的,封官之后,全家都搬来了。
这里面多少有些滋味,只不过,唯有一点顾越很确定,那就是从小到大,苏安每次接到家信都会变得神采奕奕,表面说排曲忙,私下又会拿出来玩好几遍。
太阳下山之际,大道缓缓驶来了一队马车,顾越醒了醒神,站在林间静等。
骑马走在最前头的是顾九,一边照看身边的那辆车,一边翻找文牒:“今日和昨日一样,住馆驿,现在不要下车,不要慌张,也不要闹……”
城门郎例行检查,紧接着,车队的帘子一张,一张,一张掀起来。苏荏的头发尚黑,脸颊瘦长干枯。旁边的向氏倒是形态丰满,很热情地喊着:“九总管呀,九总管辛苦。”往后是如胶似漆的苏成和申娘,而苏芊和苏茉互相在打趣说笑。
顾越看过这些情况,没有搅和,而是招吏员过来,吩咐了几样采买的事情。
是夜,月明星稀,馆舍的庭院透亮如洗。因为顾越在,所以安顿的流程就省了许多,顾九把各房的物资分配完毕后,很快抽出空,到顾越房中复命。
门关上之后,顾越觉着顾九不仅声音发哑,连神色也有些疲倦,于是,笑了出来:“九总管,一路上又是洪灾又是匪患,你当真是辛苦了,坐着说,坐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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