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州这一年的新年暖意融融,白家的宅院里春风遍地。
大年夜上,白黎和程九把婚期定在了三月十六,按照经验,三月的澄州是春暖花开得好气象,程九看中了一处宅子,就等过完年买下来做婚房,这些年他不只是做了珍珠的养殖,来来回回做些珍贵海产生意也赚了不少。
过完年叶庭澜独自回了京城,朝堂那边他一步也走不开,白黎则留在澄州为白晴准备嫁妆,到了三月,叶庭澜也告假回澄州,把白晴风风光光嫁了出去。
婚礼之后白黎便和叶庭澜一同回了京城,从此京城就是他的家,他将在这里扎根,与叶庭澜共度一生。
每日两人一同起床,一同就寝,感情日笃,八月春华山的院子修好了,白黎打算冬天就搬过去住,那边比较温暖。
就在一切都甜蜜地刚刚好的时候,快一年不搭理叶庭澜的皇帝突然深夜召他入宫,第二日清早,便传来了皇帝驾崩的消息。
一时间全国震惊,天下同悲。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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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百官都要在宫里跪着为皇帝守灵三日, 叶庭澜晚间去了宫里,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才能回家,就这样连续三天纵然膝盖上包了厚厚的垫子, 膝盖还是青紫一片。
白黎心疼地为他上药, 说:怎的不准备些软蒲团, 这般跪上三日, 腿都要废了。
叶庭澜说:有蒲团,但是一动不动跪上一整天,再厚的蒲团又有什么用。
白黎抬头看他,只见叶庭澜望着门外, 眼睛里笼罩着一层哀伤。他知道叶庭澜心情并不好, 这几日吃的很少,也不爱说话。
白黎叹道:逝者已去,节哀吧。
叶庭澜的眼神飘移到了空中, 难过地说:我是在他膝下长大的, 他待我如父, 亲自教导我,我却在最后的时候那般逼迫他, 想想就心中堵的慌。
白黎牵着他的手, 他记得自己唯一一次见到皇帝,那老人是真的关心叶庭澜的, 才会特地见一见他的情郎,如今不过一年,皇帝便驾崩了, 要说此时谁最难过,怕不是后宫妃嫔,也不是皇子皇孙, 而是一直心中有愧的叶庭澜。
白黎问道:他最后时候召你进宫,说了什么?
一滴清泪从叶庭澜的眼角落下,低声说:他说对不起,若是他早些为父亲正名,我们之间便不会有那么一出了。
更多的泪水从叶庭澜眼中夺眶而出,他颤抖着声音说:他弥留之际召我进宫,没有君臣之间的叮嘱,也没有任何遗诏,只是跟我说了对不起......
白黎头一次见他落泪,知他心中已是伤到极致,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他把叶庭澜搂在胸口,感受自己的衣衫逐渐变得湿热,跟着就落了泪。
皇帝待叶庭澜如父,而今,叶庭澜再一次失去了父亲。
能冲淡悲伤的只有时间,如果时间不行,就只能忙碌起来。
皇帝去世,祭礼之后新皇便要登基。
老皇帝对孩子的教导一直很仁慈,这一届的皇子中,难得没有出现骨肉相残的局面,大家心里都有数,最终皇位一定是传给二皇子的,所以二皇子继位也很顺利,一切只要走几套繁琐的流程,接着就是梳理政务,开启新局了。
叶庭澜跟着忙碌了两个多月,悲伤才逐渐淡去,朝廷上各种事情井然有序,他便开始着手重修秦律。
白黎不解:我以为你的目标是铲奸除恶,怎么还有重修秦律呢?
叶庭澜笑道:因为现行律法有很多不合理之处。
比如?
比如一人犯罪满门抄斩。叶庭澜叹道:小白,你可知满门抄斩要死多少人吗,上至祖父母,父母,下至孙子辈,甚至是没有血缘的儿媳侄媳这样的人,他们又有什么错呢?
重修秦律是我和陛下一直想做的事情,废除一些过于残酷的条文,再修改一些过于轻的,还有一些漏洞也要整理一下,让它变得更合理一些。
白黎:听着就头大。
叶庭澜笑道:律法就是这样,要根据实际不断修改完善,照顾到更多人,也能更好的正风肃纪,我这样的人,做的就是这样的事。
白黎点点头:你们的工作很伟大。
叶庭澜:这件事溪羽定要全程参加,另外我打算然你那义兄也全程参加,那个人最适合挑刺了,有他在,新法定会更严谨。
白黎噗嗤一声笑了:过年时义父还让我帮义兄说两句话,求放过他的独子,莫要再折腾他了!
叶庭澜笑道:劝你还是别求情了。
白黎:为何?
叶庭澜:他早一日接手,我便能早一日辞官与你逍遥天涯。
白黎眼睛一亮:我每日送补品多给义兄送一份吧,希望他能提高效率,多干些活!
叶庭澜大笑不已。
秦律修订不是小事,需要投入大量人力,一直到了第二年冬天,第一次修订才彻底完成,新皇研究了一番,众朝臣又讨论了数次,最后等到真正修改完成开始推行,已经是第三年的秋季。
新法推行困难重重,问题多多,叶庭澜带着手下的人天南海北地跑,亲临各地指导,等到顺利推行下去,一切波澜都归于平静时,已经又过了两年。
此时,叶庭澜抱着一颗坚定的初心为朝廷呕心沥血十余年,终于上书请辞。
新皇与他从小便最亲,如何舍得,只是这是早就定了的事情,留了两次留不住,便只能准了他。
此时的叶庭澜刚过三十,在风华正茂的年纪辞了官,满朝哗然。皇帝给他提了居凤阁阁老之位,这虽然是个权臣养老的虚职,但是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就是权威本身,他们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足可以安稳富足颐养天年。
不过对于叶庭澜这个不需要颐养天年的年纪还说,就是可以逍遥自在,横行天下了。这让很多头发胡须尽白才回家养老的官员羡慕不已,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本有勇气在盛年辞官回家的。
他把朝政撇地干干净净,一门心思跟白黎学起了养花,整日里不是待在花园里,便是作画弹琴,相当清闲。
有时候太过清闲了,小两口就会带上大笔钱,进行一场奢侈无比的旅行,他们最喜欢跟着程九去东海,在那里看海喂海鸥,还能避暑。
白黎也不需要挖荔枝树了,什么季节哪里的果子熟了,他们便去那里游玩一番,吃够了再回来。
白晴这几年生了两个大胖娃娃,程九也就很少出海了,只是每年去两次东海看看自己产业,他靠珍珠发了财,买了两条船,做起了东家,整日里就在家看孩子逗老婆。
朱必也退休了,他没有回老家,就留在了澄州,几乎是住在了不夜天,说是帮着打理产业,其实是想把自己这些年没玩的东西玩回来,整日里不是在台球室就是在高尔夫球场,偶尔还会出现在儿童乐园,跟一群孩子笑成一团,满身泥土的回家,再被夫人臭骂一顿拎去清洗。
小六儿几乎赖上了叶庭澜,时不时往京城跑,住上十天半个月,专门找叶庭澜交流,没把朱培知气死。他顺利通过了会试,成绩在一甲之内,叶庭澜本打算让他留在京城,但是小六儿始终记得与朱培知林州那一行,自愿请了旨意,要去边远的地区任职。他是白家的人,白家从此门楣光耀,再不是普通的商贾之家。
所有人中最辛苦的就是朱培知了,他如今坐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也就是初识叶庭澜时叶庭澜的那个位置,在他亲自体验了这个位置的艰难之后,便再也无法说叶庭澜一句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