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2 / 2)

白黎惋惜道:可我甚是喜欢。只恨没有手机没有相机,不然便可拍下来细细欣赏,日日观瞻。

这时,一道冷笑声响起:只留清气满乾坤?他叶祈安如何当得起这般赞美。

白黎猛然回头,只见朱培知站在身后,一脸不屑地看着那幅墨梅,小六儿带着家仆们跟在身后,手里拿着他要的东西。

白黎愕然:朱公子何出此言?

朱培知冷眼看他:这有什么奇怪的,谁不知道他叶祈安阴险狡诈,灭绝人性,君子当不齿与之为伍,你竟然为他作诗?

还作得这么好!

白黎没心情跟他解释这诗不是他自己的,他急于知道朱培知这般评价是从何而来,问道:公子为何如此说,我只觉得叶大人风姿卓绝,冰清玉润,怎会是你说那种人?

朱培知似是有些惊讶,说:白小先生是认真的吗,你不看看年前他与二殿下巡视江东四州,一路血流漂杵,死了多少人,亡了多少家!

白黎如遭雷劈,他深刻记得那双素白匀称的手,他不相信这双手上能沾满鲜血,充满罪恶,他心中一直风光霁月的人怎会是那种人。

这不可能!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朱培知冷笑一声:你问问不就得了,这又不是什么保密的事情,也不用问别人,城西宣武营就死了十几个人,白小先生可以去看看。

白黎愣在原地,半晌转过头看店里伙计,伙计低头不做声。

白黎讷讷道:怎么会呢,他不会是这种人......

朱培知哼了一声,摔了袖子就走,留下一句:沆瀣一气。

白黎倏然回神,又怒又烦,闷闷地说了一句:走吧,回家去!

小六儿战战兢兢站在他身后,得了这句话赶紧招呼六个仆从跟上去。

白黎把人直接带到了留白生活,让他们打扫卫生,布置店铺,又让小六把基本制皂法教给他们,自己是一点额外的心情也没有了,坐在门槛上默默想事情。

小六儿乖巧地安排那六个仆从做事,到了晚饭时间白黎还在门槛上坐着,纹丝不动,小六儿便想着劝劝他,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说:哥,你不要再想了,朱公子是知府大人家的公子,他不会乱说话的,或许那人......

你懂个屁!白黎狠狠瞪他一眼,这孩子要不要这么盲目崇拜。

小六儿吓得一哆嗦,白黎烦躁极了站起身来,胸前就什么东西飞了出来,他下意识按住,定睛一看,竟是一枚小银叶子,正是叶庭澜给他的那块小银子打的。

他看着这枚小叶子,默然片刻,突然就笑了自己又何尝不是盲目的?不过是见过两面,说了几句话,就这般笃定他就是个好人,说白了,还不是色迷心窍?

他轻叹一口气,对小六儿说:抱歉,不该凶你。

小六儿瞪着大眼睛问:哥,你很在乎那个人?

嗯。

过了一会儿,小六儿又说:那他就是个好人,朱公子说的不对。

白黎笑着揉揉他的头,不说话了,好坏哪有那么容易界定。

这时候府衙来了人,说是知府请白黎过去一趟,白黎便让小六儿带着六个仆从去官造坊蹭饭,自己去见了朱必。

朱必穿着一身便衣在花厅里摆弄那一盆高山杜鹃,听见白黎的脚步声,头也不抬地说:小白,你来看看,我这花怎么掉了这么多。

白黎过去一看,摸了摸土,说:水浇地太多了,这屋子也不够暖。

朱必啧啧:这娇贵玩意儿,真是麻烦,你是怎么把它养的那么好的,定然是费了许多心思吧。白黎笑笑:我喜欢花草,自然愿意花心思照料。

朱必将一朵凋零的花用小夹子夹出来扔掉,淡淡地说:可我不喜欢,我觉得它们很麻烦,容易招虫子又爱生病,你说这可怎么办?

屋子里烛光温柔,在白黎墨色眼眸中落下点点星光,好长一段时间没人说话,朱必转过脸微笑着看白黎。

白黎与他对视,许久,缓缓开口:我自喜欢我的。

朱必笑容扩大:这便是了,你瞧这花,爱花之人觉得它美艳可人,不爱它之人觉得它难养又多病,那么谁又能做了主,说这花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白黎顿感轻松,深深作了一揖:多谢大人指教。

朱必见他都懂了,心下宽慰,放下手中工具,随意擦了擦手,说:今日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培知那般行为确实不妥,我会让他向你道歉。

白黎忙说:不敢。

朱必拍拍他的肩:怎的不敢,做错了事,说错了话就要道歉,他这人就是这般性子,书读得是好,可书中并不教他如何圆滑处世,他喜欢那些个傲骨铮铮的名士名臣,但那些人有几个有好下场的,我说不动他,只等他哪天出仕,磨练磨练吧。

白黎笑道:公子直爽豪迈,嫉恶如仇,也是心性纯洁,不是坏事,我那小弟就对他崇拜的很。

朱必:培知与我说了,他喜欢那孩子,也想让我问问你,可否让你家那小弟与他做个书童?

白黎想了想说:我那弟弟虽不是亲生,但是我们却把它当亲弟弟看,他曾与我说过想要读书,我也上了心,若是公子真的想让他做书童,我希望公子可以尽心教他,当半个学生看。

朱必点点头:好,我与他说。

朱必最是温和慈爱,白黎便趁着话头问:大人,那位叶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朱必看看他,沉思了一会儿,说:叶大人啊,今年应是二十五岁了,是弘景十七年的状元,才学自是不必说,他的琴棋书画文章都已是登封造诣,特别是字画,在文人学子之中是炙手可热,他爱画花草,如今我大秦在花草画上可以说无人可出其右。

竟是如此精才绝艳。白黎瞠目结舌,二十五岁的书画大家,从古至今也数不出来几个。

朱必笑道:若仅是如此也就罢了,留一个才子之名,风流潇洒一世,可是他偏偏又是个心机深沉,手段了得的人,多少状元都在翰林院呢,他却只待了半年便去了大理寺,一路顺风顺水,年仅二十五岁就做了大理寺少卿,国之栋梁,天子心腹。

陛下极其信重于他,这些年他做了很多令人闻风丧胆的事情,有人说他是踏血而行,垒骨高升,倒也不是信口胡言。

他做了很多坏事?白黎紧张地问。

朱必捻着胡子想了想说:不坏,都是有理有据,依照法度来的,就是太狠了,太绝了。

白黎松了口气:不是滥杀。

朱必:官场上的事,明里暗里如何操作,总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我与叶大人并不熟悉,只是这次培知参加乡试,我这个做父亲的要避嫌,二皇子奉命前来主持,他是副考官之一,我接触过几次,看不出深浅。

您都看不出深浅?

是,后生可畏。

白黎沉默了一下,说:我知道了。

朱必拍拍他的肩,嘘寒问暖了几句,就让他回去休息了。

白黎在寒意未退的夜里打着灯笼独自在青石板路缓步前行,这夜无风,他的衣摆随着飒爽步伐俏皮翻飞,微弱的灯笼光芒打在他的脸上,俊俏的少年郎神情一分微喜九分坚定。

若不是朱培知闹这一出,白黎尚未发觉自己对叶庭澜的心思竟是这般......带着强烈的保护欲和十二万分的欣赏,想知道他的消息,不自觉在身边的事物上烙下与他相关的印记,还有听到他名字之时狂乱无序的心跳。

他在寒夜中噗嗤笑出声,空无一人的街头咯咯咯笑个不停,他脚步轻快地转了个圈,仿佛踩在某个圆舞曲的点上。

我竟是喜欢上他了!他笑着自言自语。

若是有人对他说,只对见过两面的人深陷爱河,他绝对不信,绝对会笑那人荒诞幼稚,然而这件事就在他自己身上这般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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