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遇到你真算他们活该。”
徐晗玉睁开眼,“遇到我总比遇到你强吧,以往得罪你的有几人有好下场,我看你不应该叫燕王,应该叫‘阎王’才是。”
“那我瞧某人也不怎么怕我,”谢斐斜斜地瞧她。
徐晗玉懒得和他纠缠这个,换了个话题,“好好的,怎么带我来清水寺,你是要来看看你母亲吗?”
乾元公主慕容燕应该还在这清水寺里。
“嗯,带你见见她。”谢斐如实说。
“她肯见你了?”徐晗玉有些诧异,就她当年同乾元公主的匆匆一面来说,以乾元公主的性子,她并不觉得会见谢斐。
果然,谢斐摇摇头,这些年他也来过清水寺几次,依旧是无功而返,但他已经不像是儿时那般执拗了,世事浮沉,他也渐渐懂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有时候不必强求。
但是今天不一样,他想带徐晗玉见见她。
两人到了寺里,先去用了斋饭,随后跟着老主持去到后山禅院。
老主持先是问了院子里洒扫的玄苦大师,比起十年前徐晗玉来的时候,这位玄苦大师胡子已经花白了大半。
老师傅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接着进了屋子,不一会儿出来后对着谢斐他们摇了摇头。
早知道是这个结果,谢斐也没有如何失望,他牵起徐晗玉的手,朗声说道,“母亲,我今日来是把阿玉带过来给您瞧瞧,她蕙质兰心、贤良淑德,是儿子这辈子唯一认定的妻子。”
蕙质兰心、贤良淑德?徐晗玉侧过脸看着身旁的男子,他的目光在晨曦之中显得澄澈而坚定,她的心一下就如同这禅院枝叶的薄露,柔软晶莹。
声音落下,谢斐又等了片刻,见房门依然没有动静,他面上有一晃而过的失望,但很快又收敛下去,他已经不是当年会因为母亲的忽视而砸了这院子的冲动少年了。
谢斐跪在地上,示意徐晗玉也跟着,二人磕了个头,重又站起来。
“走吧。”他冲徐晗玉笑笑。
徐晗玉微微点头,二人正要转身,“吱呀”一声,禅院的木门忽然开了。
一个身着素白色纱裙的女子从门后出现,她面色苍白,但神情十分恬淡,眼尾有几道淡淡的皱纹,但只是给她平添了岁月的沉淀,这是一个温柔似水的美人。
慕容燕已经有快二十年没见到自己的儿子了,其实每次他到这屋门外来,她都静静聆听着屋外的一举一动,想要将他带来的痕迹刻在心里。
母子分别这么多年,再相见,竟一时无话。
谢斐牵着徐晗玉的手微微颤动,即便他现在已经是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攻下城池无数,手上不知沾了多少的血,心智早就磨炼得刀枪不入,可是再见到慕容燕这一刻,他内心最深处哪个渴望母亲的小男孩又一次出来了。
慕容燕微微一笑,左脸颊上有着同谢斐一模一样的酒窝,“阿斐,你长大了,娘亲很欢喜。”
谢斐想过许多次,再见到慕容燕,他定然要问清楚为什么这么多年躲着不见他,即便她恨谢虢,可是也恨她的亲儿子吗?
但是此刻他什么也不想问,他哽咽着开口,“娘亲。”
慕容燕点点头,她的眼神扫到徐晗玉身上,“又见面了小姑娘,真好,这么多年了你们还在一起。”
其实他们并不是一直在一起,他们之间的误会和错过是那么多,甚至还横亘着家仇国恨。
但徐晗玉也只是微微笑着。
下山的路上,谢斐的眼神一直放空,脑海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慕容燕并未同他们多说,只打了一个照面,便又回屋了。
好似只是接待两个素不相识的施主,但这已经足够了,毕竟谢斐原本以为此生母子都不复再见。
徐晗玉像来时一样轻轻靠在谢斐肩上,听着山间的鸟鸣,思绪不知飘到何处。
“阿玉,你愿意嫁给我吗?”谢斐开口道。
徐晗玉直起身子,不明白谢斐怎么忽然问她这个,转念一想,或许是方才见到慕容燕的事情让他有所触动吧。
她没有正面回答,“你不是已经有两个妻子了吗?还需要第三个吗。”她故意取笑道。
“那些不作数的,以后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我谢斐,用我自己作聘礼,想要娶徐晗玉为妻,一生一世,心里只有她一个,你愿意吗?”
真是厚脸皮,还当自己是什么奇珍异宝不成。
明明知道他说的这些承诺轻飘飘的就像一张纸一样,不过是镜中花水中越月,但徐晗玉没有取笑,竟鬼使神差点了点头。
谢斐绽起笑容,将徐晗玉搂在怀中,“你答应了,以后不许反悔。”
回到江州,谢斐拉着徐晗玉下了马车,两人边走边逛,只要是徐晗玉喜欢的或者谢斐觉得她喜欢的,都统统买了下来。
午饭更是包了宝月楼,每道菜都备好了给徐晗玉尝。
“你这生辰礼也太丰富了。”徐晗玉说。
“这些算什么,我还给你备了个大礼在府中等着呢。”
谢斐一脸神秘,徐晗玉倒真的被他勾起了几分兴趣。
用过午饭,二人回到谢府。
刚进府,徐晗玉就知道谢斐要送她什么了,整个府里张灯结彩,挂满了结亲的红布,所有下人看起来都喜气洋洋。
徐晗玉还来不及问谢斐发的什么疯,便被两个喜娘拉进房里,梳妆打扮起来。
谢斐应该策划许久了,这喜服全是比量着她的身形做的,恰恰合适。
换了红妆,盖上盖头,在一片欢天喜地的声音中,她被送进正厅。
徐晗玉忍不住撩开盖头,望着同样是一声新郎官装扮的谢斐,“你这是要做什么?”
谢斐皱眉上前,将她的盖头重新盖好,“哪有新娘子自己掀盖头的。”接着说道,“早上我们已经拜过我娘了,这高堂就不用拜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但是喜娘也不敢说不,忙唱着“一拜天地,夫妻对拜。”
徐晗玉无可奈何,陪着他走完了这个流程。
没有宴请任何宾客,谢斐这个新郎官自然也不用应付任何人,跟着徐晗玉回了新房。
二人掀了盖头,喝了合卺酒,待屋里只剩下他二人了,徐晗玉按捺住的火气才有些冒出来。
“谢斐,你做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谢斐见她生气,也不恼,“怎么没有意义,成亲本就是你我的事情,我们两个在场不就行了?好了,我这不是怕你胡思乱想先让你安心嘛,等日后我……我定然给你补一个盛大的典礼,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谢斐喝了几杯酒,眼睛亮亮的,方才差点脱口而出等他登基之后,不过以徐晗玉的聪明,自然听得出来他这是在许她后位。
“婚礼已成了,接下来你就只用想一件事,就是尽快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或者漂亮闺女。”谢斐将徐晗玉手中的酒杯拿开,随意扔在一旁,仰头喝了一口壶中酒,嘴里噙着酒倾身向她吻过来。
他今日兴致格外好,徐晗玉手忙脚乱地应付着他,脑子里转着他最后一句话。
她以前在丞相府的时候就看过大夫,她体质偏寒又落过水,极难受孕,但是这段时间在谢府好吃好喝地养着,谢斐又要得勤,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怀孕。
“想什么呢?”谢斐咬住她的耳朵,不满意她的走神。
徐晗玉闷哼一声,勾的谢斐又发了疯。
夜里闹得太过,一整日徐晗玉都恹恹的,提不起力气。
谢斐有些心虚,亲力亲为伺候徐晗玉用膳,下午又找了回春堂的大夫来好生看看。
“夫人就是肾虚气弱,好生养养,静卧几日也就康复了。”老大夫摸着白胡子说。
“就这样?那你再看看为何我妻子迟迟未怀孕。”徐晗玉脸色微红,这种话谢斐也能大喇喇问出来。
大夫又仔细诊了一番脉象,问了徐晗玉之前受伤落水的事情,所言同徐晗玉之前诊断的差不多。
徐晗玉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她的体质还未转变,依旧难以受孕。
谢斐却不高兴,整张脸沉了下来,吩咐老大夫开了许多的药,还让婆子将屋里的地龙又烧旺些。
“日后你就谨遵医嘱,好生养着,过些日子,我把宫里那几个老太医叫过来再给你仔细看看。”
过两日,木兰过府来找她聊天解闷,看见这屋里热成这个架势,不禁纳闷。
“怎么这大冬天的你这里竟像是三伏天,”说着将身上的外衣一件件脱了,恨不得只穿一件夏日的纱裙。
徐晗玉也无奈,刚好谢斐进屋听见她问话,便回道,“她以前受伤落过水,受不得寒,你日后也注意些,别由着她贪吃那些冷饮。”
“受伤落水?该不会是……”
徐晗玉使了个眼色,木兰赶紧把话咽回去,这说起来徐晗玉在行宫遇刺受伤落水的罪魁祸首可还是她。
幸好没说出来,不然谢斐焉能放过她。
“不会是什么?”谢斐问。
“没什么,我之前在春江坊的时候同木兰姐姐说过我受伤的事情,自那以后就有些怕水,让她别安排我去水榭给客人们演奏。”
徐晗玉将话题圆过去,木兰在一旁讪笑着附和。
第92章躲藏
谢斐的思绪顺着徐晗玉的话转到了她在春江坊的时候,一想到那时候她夜夜给别人弹琴,他心里就不得劲,但若是此刻说出来又显得自己太小气,没得还要讨徐晗玉一顿编排,又把话咽了回去。
木兰瞧谢斐脸色忽然一下子不大好,怕他看出什么端倪,找了个由头又回去了。
“好端端的又摆个臭脸,把人给吓走了。”徐晗玉揶揄他。
谢斐正要反驳,木兰又折了回来,一脸慌张,“我看府门口好像是……”
“木兰夫人,”玄蒙从身后叫住了她,“有什么我自会跟王爷说,你这边先随小厮出去吧。”
木兰担忧地看了一眼徐晗玉,退了出去。
谢斐拧起眉毛,“别胡思乱想,”他扔给徐晗玉一句话,也跟着玄蒙匆匆走出去。
徐晗玉想着木兰的那个眼神,心神有些不定。
不一会儿成嬷嬷也过来了,给徐晗玉备了好些吃的,还抱了许多话本过来,说是怕她无聊,实则便是让她不要出去乱走。
既然他们都不想给她说,那她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等着谢斐找到个理由来敷衍她。
徐晗玉什么也不问,拣了几样爱吃的果脯,挑了个话本慢慢看着。
待的天色渐黑,她捏捏自己的肩颈,吩咐丫鬟给她备了热水,打算洗个热水澡然后上床睡觉。
“夫人,热水备好了,”成嬷嬷回她,谢斐这卧房虽然不大,但是布局挺好,进门左手边是嵌了案机的坐塌,也是徐晗玉经常赖着的地方,正中有一张大书桌,谢斐平日里便在那里看些公文,右手边的屏风后是二人的床榻,正对着便是净室,内有一方水池,是徐晗玉第二喜欢赖着的地方。
徐晗玉放下话本,正要更衣,忽然听见院中传来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