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笑,张昱树好像看见林间的山花烂漫,又似是流星划过,耀眼的光收进她的眼眶,璀璨又夺目。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笑了,但,只要她笑了就好。
张昱树觉得自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随口一句话,就把她逗开心了。
不跟他计较就好,他也笑了:“拿着吧,不然你怎么回家?”
公交车早就没有了,黑灯瞎火除了打车要么就走路。
段之愿犹豫再三,伸出手。
在指尖碰到钞票一角时,蓦地一顿。
手掌快速略过他的手,抓住张昱树的衣领,一把扯开——
宽厚的羽绒服外套张开,暴露了他想遮挡的一切。
张昱树里面穿了个半截袖,淡蓝色上面染了无数条血痕,新鲜的血色一眼就能看出,是刚刚渗透出来的。
他一直在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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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炽灯在头顶坠落出光芒,作为对抗浓稠黑夜的唯一对家。
电视开着,九点档的肥皂剧沉长又无聊,却打破了长久的寂静。
张昱树唇线绷直,额头沁着细密的汗,汗珠汇集从他线条明朗的下颌划过。
“你怎么知道的?”他声音都带着沙哑。
疲惫感再也不遮掩,有气无力。
落在他背上的手一滞,段之愿重新展开干净的纱布。
递给他一端,自己则从他背后绕了半圈再回来,如此反复。
她答:“房间里有香味,很重。”
“垃圾桶,是干净的。”
很重的香水味,说明是他临时喷的。
和他一起进门时,他走得快,比她快好多,应是在那时候为了掩盖药味想出来方法。
他一个人在家里怎么可能喷香水呢。
上次她来过他家,垃圾桶很满,满到扔不进去东西也不见他丢垃圾。
张昱树的视线落在柜子里,那个被他匆匆关上的柜门微张。
她弯了弯唇又偏过头,看着蹲在身侧,认真撕开胶布给他粘纱布的姑娘。
他不是心思细腻的人,能做到这样已经超乎自己的极限。
他只是不想让她看到他的狼狈。
“是花露水。”他勾着苍白的唇,伸手抹了下额头上的汗,戏谑问她:“聪明啊,那你怎么就不想想,万一我变得干净了,万一……万一这房间里有个女人,帮我收拾呢?”
段之愿没回答他的万一,又开口:“还有,你,你让我自己回家。”
主动赶她走,又没张罗着送她。
平时恨不得贴在她身上的人如此反常,再配合钱震和李怀他们说的话。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不难发现。
张昱树笑了,心里苦甜掺半。
这么个心思细腻的小机灵鬼,怎么别人欺负她的时候,她就只会傻傻地站在那里呢?
伤口在她细腻的包扎手法下减轻不了不少疼痛感。
她真聪明,知道一点一点上药。
不像他刚才,手抖得往伤口上撒了大半瓶药,疼得差点昏过去。
手臂上还有一大片红肿,渗透的血珠已经自然凝固。
碘伏涂抹上去时,他的肌肉绷紧,汗水铺盖在上面,灯光下荧荧发亮。
段之愿紧张地吞了下口水,内心的焦灼不比他低。
纱布一圈一圈缠绕,手指附上去能感觉到他手臂坚硬似铁。
又想起他曾单手轮着花盆砸碎了学校的玻璃,段之愿呼吸都漏了一拍。
粘好最后一个胶带,她舒了口气,问他:“中午,打电话时,你在哪?”
“医院。”他说。
头上的伤是在医院包扎好的,警察没空陪他看病又怕他跑。
所以在看见他还能走路时,直接把一身鲜血的他带回警局询问。
了解好情况后,把齐子明他们几个惹事的关起来,让他回家好好反省,说随时有可能再来找他了解情况。
精神紧绷了这么久,张昱树终于得以舒缓。
阖上双眼靠在椅背上,药水与痛感相融,细密地流淌到他四肢百骸。
舒了口气,又缓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看她,问:“饿吗?”
段之愿摇头。
“撒谎。”他动了动苍白的唇,指尖一点:“柜子里有泡面,你自己弄吧。”
但凡他还有一点力气,都会起来给她做饭,不让她饿到、冷到。
可他仅剩的力气全都用来给她开门,收拾东西再逗她玩上面了。
“我不饿。”段之愿捡起书包背上:“我回家了。”
张昱树不舍得她走,好想抱抱她,最后只勾了勾手指:“把我的手机拿来。”
手机在对面的沙发上,她弯腰去拿,赫然看见他没来得及处理,还染着血的裤子。
没有看见他们激烈战斗的场面,但脑海里已经萦绕出曾经看过的电影画面,她心里砰砰跳,战战兢兢把手机给他。
听着张昱树拨了个电话,而后对她说:“再陪我一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家。”
段之愿垂着眼站在那里,无声的同意。
“你过来坐。”
她缓步走近,坐在沙发的边缘处。
双膝并拢,样子比小学生还乖。
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我害怕……”
他怎么总是打架,脾气那么不好。
学校里的人都怕他,他一个人住在这里,不怕遇到坏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