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
回答完,珂悦觉得完蛋。她跟霍耀庭真的越来越像了,字一个两个地往外蹦。为了扭转这一看法,她决定多说点。
“医生怎么说?” 珂悦问。
“脑袋里的淤血还没散,估计还要躺一段时间吧。” 楚佳慧回头看了一眼珂容远。珂容远已经躺回了床上,病号服上衣大剌剌开着,旁边放着一盆水,估计护工准备给他擦洗。“摊了倒是蛮好摆弄的。” 楚佳慧说。
如果珂容远意识清醒能说话,这个样子肯定要破口大骂。可惜他现在鼻歪眼斜,半个字都说不清楚,哪怕眼珠子都快瞪到眼眶外,也不能发一点火。
楚佳慧和珂悦竟然同时笑了。
作孽作孽。
“还好没死吧。”楚佳慧说。
“你盼他死吗?”珂悦问。简西说,不盼着老公死的老婆不是好老婆,特别是有钱人的老婆,更尤其是出轨不忠的有钱人的老婆。
楚佳慧完美符合了所有条件。
楚佳慧说:“有时候吧。昨天他把杯子打翻的时候,我就想他死了算了。”
“但有时候想想,他又不是那么该死。至少他没害我得神经病。” 楚佳慧说的是霍成邦和谭雅。提到谭雅,她的眼神有一些哀伤。“我没见到她最后一眼,听说她是吞药死的。”
霍耀庭没有跟珂悦说谭雅去世的原因,她看得出来他不想说。
“是清醒的时候死的。那么漂亮的人,死的时候也是漂漂亮亮的。” 楚佳慧看向了窗外。
珂悦不知道她是否正在回忆她们年轻的时光。她也一齐看向了窗外,也一齐怀念起了青春。不过她的青春可回忆的并不多,和简西一样做题,追着霍耀庭跑,还有纠结在爸爸妈妈到底爱不爱自己的疑惑里。
珂悦说:“对谭雅阿姨,来说应该是一种解脱吧。”
楚佳慧没有回答,她好像沉浸在回忆里无法自拔,眼角也沁出一点泪。珂悦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那是眼泪,她没见过楚佳慧哭。
好吧,她在短短三天内不仅见到了霍耀庭哭,还见到了楚佳慧哭,接下来就算是珂容远忽然从床上坐起来冲她哭,她也不会感觉到诧异了。
走出医院的时候,珂悦给霍耀庭打了个电话。霍耀庭说来接她,一起去吃饭。她想问问他下午要不要一起陪他去殡仪馆,但还是没说出口。
他们中午吃了麻辣火锅。珂悦在西雅图的生活非常自律,她试图以自己的自律影响简西,让她放弃在半夜吃辣的坏习惯。结果简西没有被影响,反而是她出现了戒断反应。
她贪心地点了中辣,这是她不能接受的辣度。可是她想,她刚从医院出来,霍耀庭刚从殡仪馆出来,是该火辣一点,洗一洗身上的阴气。
霍耀庭说替她倒了一杯柠檬水,说她迷信。
珂悦大口吞下,扇了扇舌头。
“这不是迷信。你昨天肯定陪夜了,现在眼睛下面的乌青比熊猫还厉害。你不需要睡觉吗,霍耀庭?我可不希望你猝死。”
说完,珂悦又想起简西那句话,没有老婆不希望老公死。她想,他们大概是一对不称职的夫妻。
“不会的。”他勾了勾唇,替她擦掉嘴角沾着的一点油。“我很健康,你不是知道吗?”
珂悦脸上一热。
他的确非常健康,坐了二十几个小时飞机还能精力充沛地输出,然后再坐飞机回来陪夜。他是机器人。
“待会儿还要去吗?”珂悦指的是殡仪馆。
霍耀庭摇了摇头,淡淡地说:“不用,早上就火化了。”
珂悦的筷子在空中一滞。她放下来,端正地坐好,认真地说:“我想去看看谭雅阿姨。”
谭雅不打算葬在墓园。在她神智清明的时间里,她努力写好了遗书。她说自己不想葬在拥挤的地方,更不想某一日霍成邦还要假惺惺地来给她扫墓,再炒作一番。
她的愿望是把骨灰洒向美丽大海。
可是泽城的海一点也不美丽,哪怕天气晴朗的日子,海面也是灰色的。
海葬需要排队,所以珂悦还是在墓园看到了谭雅的临时墓碑。
她想起小时候去看谭雅阿姨的情形,想到她拉着她的手提起霍耀庭,提起他刚出生的时候是多么调皮,多么能哭。珂悦觉得谭雅阿姨是真正爱着霍耀庭的,只是她的病太重了。
霍耀庭盯着墓碑上灰白色的照片,嘴唇紧抿,看不出什么情绪。
珂悦很想给霍耀庭一个拥抱。她很想告诉她,如果他想哭,他可以靠在她的肩上哭。虽然她的肩膀并不宽阔,但哭一哭总是不会倒的。
她想告诉他,她会一直陪着他的。
但她没有说话。
因为她想,她不能陪伴霍耀庭参加谭雅阿姨的海葬了。尽管她很希望能在那个时候握住他的手,可是三个月后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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