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饮溪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等她回复,等她回来。
外面下着大雨,不知道她出门有没有带伞。
现在家里有了光,她可以放心回来了。
她怎么还不回来?
雨水敲打落地窗的玻璃,鹿饮溪看过去,外面乌压压一片黑。
她想起白日落地窗边荒唐,脸上泛起一丝薄红。
简清迟迟没有回复,鹿饮溪心头的羞意很快被苦涩取代。
她戴上电脑耳机,给简清拨打视频电话。
响了几秒,电话接通。
鹿饮溪听见那头的雨声,轻声问: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默了片刻,回答说:我在回来的路上。
语气平静,不带任何情绪。
鹿饮溪又问了一遍:你去哪里了?
等我回来。简清没有回答鹿饮溪的问话,挂断了电话。
鹿饮溪合上电脑屏幕,坐在沙发上,叹了一声气。
她站起来,绕着客厅,走了两圈,回房间拿了把雨伞,放在门口的置物架上。
她打算明天出门时,放到简清车里备用,以防以后简清出门没带伞。
然后去厨房煎了个香喷喷荷包蛋,下锅煮了小半盆姜汤。
今晚简清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这个点,会感觉到饥饿。
给她备好了吃的,鹿饮溪披了件薄外套,打开门,站在门口,等简清回来。
没等多久,她看见门口斜对面,电梯数字在一层一层跳跃。
叮一声,电梯抵达27楼,数字停止跳动。
鹿饮溪紧盯着电梯门。
电梯门缓缓打开,简清穿着一身黑衣,面色冷淡,浑身淌着水,手上拎着一个白色文件袋,从电梯里走出来。
依旧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姿态,却在看见鹿饮溪时,流露出几分柔和。
鹿饮溪看见她狼狈的模样,重重叹了一声气,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想披在她身上。
简清摇头,站在门口,没进去:帮我拿条浴巾过来。
她一身的雨水,不想弄湿客厅的地板。
鹿饮溪跑进房间,拿了条干浴巾给她。
简清接过浴巾,把手里捏着的文件袋递给鹿饮溪,然后拖了鞋,站进玄关口,关上门,当着鹿饮溪的面,一件件剥去湿透的衣衫。
荔枝?鹿饮溪拎起文件袋看,你大半夜出去就为了买荔枝吗?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鹿饮溪放下荔枝,看见简清褪去了全身衣衫。
乌黑的长发贴在她肩上,水珠自肩头滑落,缓缓淌过她的身子,客厅亮白色灯光打在她身上,越发显得肤若凝脂。
女性曼妙的身姿,在灯光下,一览无余。
脑袋似乎成一锅煮沸的开水,咕噜咕噜冒蒸汽,鹿饮溪揉了揉鼻梁,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背对简清,以免影响接下来的问责:老、老实交代,简老师,你今晚做什么去了?
回学校,偷摘荔枝。
冷淡的嗓音,和擦拭身子的窸窸窣窣声,从背后传来,鹿饮溪抱着怀里的荔枝,问:你大半夜跑出去,就为了偷摘学校湖畔边的荔枝给我?
简清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校园内下着瓢泼大雨,她开车路过湖畔,想起几个月前,说要摘荔枝给鹿饮溪吃的承诺,就停了车,下车,在昏沉沉的黑夜和冰凉颠沛的雨水中,摘下灌木丛的一颗颗荔枝,装进文件袋。
那时她一边摘,一边面无表情祈祷巡逻的保安别过来,以免斯文扫地。
鹿饮溪不信她这套说辞,犹豫了几秒,转过身,捡起地上湿透的衣衫,轻嗅。
薄雪般的体香,雨水的清新,还有,若有似无的福尔马林味。
她回了学校,去偷摘了荔枝,还可能,去了解剖楼
狗鼻子。简清瞧见她的动作,淡淡一笑,裹好浴巾,赤脚走进室内,径直去了浴室,,冲澡。
鹿饮溪一声不吭,放下简清的衣物,拿到洗衣间,丢进洗衣机中清洗。
她去热了汤,然后把文件袋里装着的荔枝,倒出来,洗了一遍又一遍,放进果篮,摆到茶几上。
荔枝颗颗饱满圆润,鹿饮溪剥了一颗送进嘴唇。
汁甜肉厚。
大学城那个校区才种有的荔枝树,难得这些荔枝,还没被校工和学生们摘光。
简清冲了澡,走到客厅来,鹿饮溪早已备好吹风机,见她过来,指着餐桌说:去把汤喝了,暖暖胃。
她瞥了鹿饮溪一眼,听话地去喝汤。
姜汤上浮着一块金黄的煎蛋,简清一勺一勺地喝汤,吃蛋。
鹿饮溪坐在沙发上,一颗颗剥荔枝吃,思索要怎么开口问她话。
简清把汤灌进了胃里,拿起吹风机,吹头发,时不时看一眼鹿饮溪。
鹿饮溪怀里抱着一个熊猫玩偶,百无聊赖,拨弄熊猫的爪子。
简清吹好了头发,走过去,搬开她怀里的玩偶,自己躺上去。
像是一个寻求母亲安慰的小孩,温顺地枕在她腿上,额头抵着她的小腹,敛眉静目,缓慢厮摩。
鹿饮溪垂眸看着怀里的人,眼神柔和,掌心贴着她的头发,温柔地抚摸。
被她依赖,被她当成避风港了。
兰斌的遗体捐给我们学院了,今晚我把那份文件拿给兰舟,带她去看她爸爸的遗体。
简清开口,温声缓慢地交代今晚很的事情。
鹿饮溪轻轻叹了声气:你肯定吓到她了。
对于没有任何解剖经验的外行人来说,夜半三更,进入那栋解剖楼,只怕会浑身发寒。
简清不以为然:她自己说想去看看,我就带她去看了。
虽然,带她去看之前,她以为她的父亲还在世。
简清故意没告诉她,兰斌已经成了一具尸首。
鹿饮溪轻声问:只有你带她去看吗?
还有个人体标本制作师。
兰斌的遗体今日从医院运送过去。
刚送过去的大体老师由人体标本制作师负责登记接收,清理消毒,灌注组织保存液,然后沉入到福尔马林水池中,以供日后教学或实验使用。
一具未冷藏的遗体要在6~8小时内制作成标本,简清带兰舟过去时,人体标本制作师还在解剖楼加班制作。
在那个充斥着福尔马林味的工作间里,兰舟目睹遗体,吓得丢魂失魄,忍不住当场吐了一地。
简清正有些瞧不上她,却见她吐完后,弯腰缓了片刻,主动打扫干净,然后对着标本,颤颤巍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那份瞧不上,便转化成了一丝一缕的敬意。
鹿饮溪没说话,打算明天抽空去探望一下兰舟。
怀里这个人作孽,她去帮她积德。
简清伸手,捞了一颗荔枝,剥开,送到鹿饮溪唇边:我们以后,安安稳稳过日子。
她放下一切仇恨,只求今后,彼此平安喜乐,相守一生。
鹿饮溪吃了荔枝,吐出核,知她听进了自己傍晚那番话,微微笑了一笑,俯下身,亲吻她的眉心。
第97章 碰你
眉心, 鼻尖,然后,停留在柔软的唇。
不算吻, 只是唇与唇的贴合。
沾着沐浴后的清香和清爽的水汽。
贴合几秒后, 鹿饮溪坐起身,温柔轻抚简清的长发,打探更多的细节。
简清也不瞒她, 枕在她腿上, 闭目养神, 做了什么, 就说什么。
鹿饮溪靠在沙发上,安静地倾听。
从今以后,简清和兰舟不至于走向你死我活的对立面, 但也不可能成为什么熟稔的朋友, 或许会老死不相往来。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