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在门口等我?”薛景恒也不忍她受这个委屈。
崔肆意摇摇头,抓紧了他的手臂。
“爹不饿,阿颖和阿硕吃。”
远处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只见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从包袱里取出一个脏兮兮的馒头,上手掰成两半,一半给小女孩,一半给小男孩。
薛景恒走上前,问道:“敢问阁下可是孙志杨孙公子?”
“你们是谁?谁派你们来的?”
男子一脸防备地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
薛景恒打量道:“看来我们没找错人,尊夫人上京告状,惊动圣听,我们就是圣上派来调查此事的。”
“可有官府的令牌?”孙志杨戒备心很重。
江勉只好取出大理寺的令牌给他看。
孙志杨确认无误,又疑惑地看向崔肆意:“这是?”
薛景恒略带歉意:“是内子,她听说我要出来办差,也非要跟着来,让孙公子见笑了。”
说完,还怕孙志杨不信,主动递上了国子监的令牌。
孙志杨从前为了生意,去过两次京城,对京城官制也稍有些了解。
想着眼前这位公子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国子监二把手的位置,也是人中龙凤了,再看他身边女子的容貌气度、衣着打扮,就知定是哪位公侯家的千金小姐,母家背景强硬,才能如此不顾礼法地跟着丈夫出来办差,也不怕家中公婆说教。
不过,这些都是旁人家的事情,与他无关,于是略一思索,就向前面走去,焦急道:“请问内子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崔肆意这才注意到孙志杨的右脚有些跛,走路时一瘸一拐的。
“让夫人见笑了,被赌场打断的,说来惭愧,若不是因我腿脚不便,我也不会让内子代我上京,冒这个风险。”
崔肆意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沉迷赌博,败光家产,导致祖宅被卖,母亲自缢,连累妻子也要长途跋涉,上京告状,只为讨一个公道,这妥妥的败家子啊!
她想都不用想,就觉得此人定是面目可憎、好逸恶劳之人,一点儿都不值得同情。
可现下真见了孙志杨,似乎和她想象中的又不太一样。
孙志杨说话斯文,性子看起来也还算平和,包袱里干粮不多,但还是先紧着孩子吃,对妻子也不是不关心。
“孙夫人没事,她现在正在京城的同福客栈休养,只是她身子虚弱,不宜远行,大理寺的于少卿已经为她请了大夫诊治,你不必担心。”
孙志杨的妻子已经被京兆府移交给大理寺,她的情况自然是江勉更清楚。
孙志杨一脸庆幸:“那就好,那就好!”
“现在可以和我们具体说说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吗?我们出京时,尊夫人身体还很虚弱,不能说太多话,所以并没有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薛景恒看向孙志杨。
孙志杨将草编的蚂蚱随手递给两个孩子,慢条斯理道:“我家里本是开布作坊的,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还算衣食无忧。去年开春,陈齐光找到我,说想买我的宅院,可我那宅子是祖上传下来的,祠堂里还供奉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我自是不愿卖,就拒绝了。”
“没想到陈齐光仍不死心,又来找了我几次,但是我的答案还是一样,许是见我态度坚决,陈齐光后来就没有再找过我了,我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毕竟陈齐光管着整个青州,又是皇亲国戚,想买个合心意的宅子,还不容易?”
“我和内子手脚勤快,作坊的生意也蒸蒸日上,去年十月,还接到一个大订单,若是顺利交货,能赚不少银子,为此我将手边的钱都投了进去,还背着家母和内子,向朋友借了一些,用于买原料,可是不知是哪出了问题,还是单纯运气不好,这批布掉色掉得厉害,买家不满意,我也就被退了订单。”
“我万念俱灰,一时间不知该怎么面对家母和内子,更不知用什么还朋友的钱,就在这个时候,强子说愿意借我一百两让我翻翻本。强子我是认识的,毕竟平日里做生意,也少不了和这些地痞流氓打打交道,我以前也请强子喝过两次酒,又听他说输了也不要我还,赢了还给他本钱就是,一时没忍住,就跟着他进了赌坊。”
“起先我连赢十几把,赚了两千多两银子,我心中欣喜,想着将买订单的成本赚回就收手,可是赌坊里哪有常胜将军?我玩到二十把的时候,就将钱输了个精光,我心中不甘,又向强子借钱,强子也没有拒绝,又借给我三次,可是无一例外,统统输光了,强子劝我,要玩就玩次大的,一次就能翻本。”
“我当时正在兴头上,也被冲昏了头脑,有些心动,强子说我没有本钱,不如拿宅子押注,我心中惊慌,连忙拒绝,他又说他听骰子极准,可以偷偷告诉我点数,只要赢了,分他一百两辛苦费就行。强子在青州城掷骰子有些名气,听他这么说,我也没有怀疑他的能力,还承诺赢了给他三百两,就这么我在赌坊按了手印签了字。”
“结果你们也知道,输的血本无归,我和我的家人被赌坊的人从宅子里赶了出来,宅子也被他们收走了,家母对我很是失望,说自己教子无方,对不起孙家的祖宗,上个月,在后山的大树上上吊自缢了……”
江勉虽然心地善良,但他在大理寺任职,关于赌博误入歧途的故事,听了不说一千个,也有八百个,听得多了,自然也就没感觉了,于是只是例行公事道:“那你又是如何确定此事与陈大人有关?”